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站起身,揣起钥匙,趁着夜色墨汁般泼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村尾的老宅摸去。风在耳边嚎,刮得人脸颊生疼。
老宅孤零零地立在荒草深处,比记忆里更加破败歪斜,像個隨時要散架的骷髏。推开那扇吱呀怪叫、几乎要瘫倒的木门,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灰尘和霉烂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堂屋正中央,奶奶的灵牌暂时搁在歪斜的供桌上,前面摆着几个干瘪的供果。牌位上的字迹在昏暗中看不真切,沉默地对着我。
我没敢多看,凭着儿时模糊的记忆和一丝令人心悸的直觉,摸索到通往地窖的那扇低矮小门。门比印象中更加厚重,是整块的铁木,上面蒙着厚厚的污垢,那锁……那锁巨大、陈旧,锈迹斑斑,如同一個沉默而忠誠的怪物,死死咬合著門環。
就是它了。
我掏出那枚锈钥匙,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把它插进锁孔。锁芯涩得可怕,几乎转不动。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拧——
“咔哒。”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机械响动,在死寂的老宅里炸开,惊起梁上一阵窸窣的鼠窜声。锁开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彻骨的气流,混合着一种极其陈旧的、类似于古书和烂木头、又隐隐带着点奇异腥甜的味道,从门缝里猛地涌了出来,瞬间把我吞没。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从头皮麻到脚后跟。
门内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我抖着手划亮随身带来的火柴,微弱的光晕跳动着,勉强照亮脚下狭窄陡峭的石阶。每一步踏下去,回声都清晰得吓人,像是有另一个“我”正从地底深处走上来。
终于下到底。空间豁然开阔,火柴的光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只能照亮眼前极小的一片。阴冷,刺骨的阴冷,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了千百年。
我颤抖着点燃带来的小蜡烛,举高。
烛光晕开的那一刹那,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棺木。
一副,又一副,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或许几十,或许上百。它们并非停放于地,而是全部……悬空高挂!粗大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铁索从看不见顶的黑暗深处垂落,死死捆缚住每一口棺木的四角,将它们凭空吊起,静止在这无比庞大的地下空间里。
烛火微弱,光影摇曳,那些悬棺在昏黄的光线下无声地微微晃动,投下巨大、扭曲、如同群魔乱舞的影子,铺满四壁和地面。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的腿软得像是煮烂的面条,几乎站立不住,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我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向前挪动,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走向离我最近的那一副悬棺。
棺木是漆黑的,看不出材质,表面异常光滑,反射着烛光,幽冷如深潭之水。
然后,我看清了。
在棺盖的正中央,被人用某种尖锐之物,深刻而清晰地,刻着一列字。那字迹狰狞张狂,透着一股非人的邪气。
那是我的名字。
旁边,是我的生辰八字。精确到了时辰,一丝不差。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疯了一样举着蜡烛扑向第二副棺材,第三副,第四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