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每一副!每一副悬空的漆黑棺盖上,都刻着同样的内容!我的名字!我的生辰八字!密密麻麻,重复,重复,再重复!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恐怖的镜像!

烛火在我剧烈颤抖的手上疯狂跳动,几乎熄灭。百副悬棺,百次刻印,在这地底深渊无声地环绕着我,凝视着我。

我僵立在无数个“自己”的包围中心,血液冻结,喉咙被无形的鬼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像是要挣脱这具被诅咒的皮囊。

最后一点摇曳的烛光,掠过最近那副棺盖上的刻痕,那笔画深深,仿佛还渗着某种暗沉的色泽。

他……是谁?

奶奶的声音带着临终前的战栗,穿透时间的阻隔,再次尖针般刺入我的耳膜:“每逢乱世,他就会醒……”

第二章

嗡——

恰在此刻,地面之上,一声前所未有的、几乎要震裂大地的沉闷巨响轰然传来,连这深埋地底的空间都为之剧烈一颤!悬棺的铁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炮火,已经到了门前。

那一声撼动地底的巨响过后,世界并未回归死寂。

悬棺的铁索仍在发出细微而尖锐的“嘎吱”声,像是垂死者的呻吟,在这绝对安静的空间里无限放大,摩擦着我的耳膜,更摩擦着我早已绷紧到极致的神经。

炮声并未停歇,反而愈发密集,闷雷滚地般从头顶压过,间或夹杂着隐约的、非自然的尖锐呼啸和更剧烈的爆炸。泥土簌簌地从地窖顶棚的缝隙间落下,像一场细密的、永无止境的褐色雨滴。每一次震动传来,那百副悬棺便齐齐随之轻晃,投在墙壁上的扭曲影子便疯狂摇摆,如同群魔复苏,蠢蠢欲动。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蜡烛在我手中疯狂跳跃,焰苗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冷气流拉扯得忽明忽暗,几乎熄灭。每一次光影的剧烈变幻,都让那些棺盖上刻着的我的名字——那无数个“我”——显得更加狰狞刺眼。

恐惧已经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那是一种被连根拔起、扔进无边噩梦深处的眩晕,是认知彻底崩塌后的真空。我是谁?这些棺材里是什么?为什么是我的名字?奶奶说的“他”……究竟是谁?!

“每逢乱世,他就会醒……”

醒?怎么醒?从哪一副棺材里醒?还是……百副同醒?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倏然钻进我的脑髓,盘踞不去。我几乎能想象出那百副棺盖同时掀开的景象,能听到那令人牙酸的木材摩擦声,能看到里面躺着的……

不!不能想!

我猛地后退一步,脊背却“咚”一声撞上了冰冷坚硬的东西。是另一副悬棺。那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冰得我几乎跳起来。我像一只被无形之网缠住的飞蛾,仓皇四顾,却发现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都有那漆黑光滑的棺木,以及其上刻着的、属于我的名字,在烛光下幽幽地对着我。

窒息感攫住了我的喉咙。

就在这极致的惊恐中,一种异样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浮现。

注视感。

并非来自某一副特定的棺木,而是……弥漫于这整个地窖空间。冰冷、粘稠、带着某种非人的古老探究意味,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渗透我的皮肤,钻进我的骨头缝里。它不是活人的目光,更像是一种……沉淀了太久岁月的死物,突然之间拥有了“看”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