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把我外婆从乡下接来那天,嫌弃地扔给她一条破围裙。
“城里不比乡下,我们给你养老,别把你那股穷酸气带到客厅,以后就在厨房待着。”
舅舅更是连夜把外婆的身份证藏了起来,怕她“老糊涂走丢”。
直到外婆六十大寿那晚,外孙们为抢最后一块红烧肉,当众把蛋糕砸在她脸上。
国际律师团队破门而入,对着狼狈的外婆恭敬弯腰:
“苏总,您收购林氏集团的协议已生效,请问团队里的蛀虫是全部开除吗?”
外婆慢慢擦掉脸上奶油,笑了笑:
“不急,先从我的亲生儿女开始。”
1.
我妈王丽把我外婆从乡下接来城里那天。
刚打开门,还没等外婆把那句带着泥腥味的“丽丽”叫出口。
一条洗得发白、边角都开线的旧围裙就劈头盖脸扔了过来。
“妈,城里不比你们乡下,规矩多,也爱干净。”
我妈皱着描画精致的眉毛,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洁的东西。
手指虚掩着鼻子,“你身上这味儿……以后就在厨房待着,没事别到客厅晃悠,免得把你那股穷酸气带得到处都是。”
外婆接住围裙,那双布满老茧和深褐色斑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布料。
她佝偻着背,身上那件的确良碎花衫洗得发白,领口都磨毛了边。
她没说话,只是混浊的眼睛看了看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又看了看沙发上坐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舅舅王强,最后默默地低下头,把围裙往身上套。
舅舅这才哼了一声,把手机换了个手:“姐,跟你说过了,接来就是麻烦。你看她这样,别把蟑螂老鼠也一并带来了。”
“给妈养老啊,在老家咱们被骂成什么样了……”
妈妈翘着二郎腿,拖鞋在半空晃悠。
“对了妈,你身份证呢?城里查暂住证严,我先替你收着,省得你老糊涂了哪天自己跑出去走丢了。”
外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默地从贴身的旧布口袋里摸出那张边缘都磨损了有些发白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舅舅一把抽走,随手塞进裤兜,像是处理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就站在玄关的阴影里,看着外婆像一件不合时宜的旧家具,被他们推搡着进了那个狭窄的、只有几平米、还挨着厕所的厨房。
她的脚步有些蹒跚,背脊弯得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从此,外婆就成了我们家厨房的影子。
拖地、洗碗、择菜、做饭,从清晨到深夜。
我妈和我舅他们的呵斥声成了这个家的背景音。
“妈!地没拖干净,重拖!”
“跟你说了多少遍,洗碗要放洗洁精!蠢得像猪!”
“这菜炒的咸死了!不想干就滚回乡下去!”
外婆总是沉默着,加快手里迟缓的动作。
只有偶尔,在给我偷偷塞一块她藏在灶台角落、捂得发热的糖糕时,那浑浊的眼睛里会闪过一点极微弱的亮光,但很快又熄灭了。
时间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转眼就到了外婆六十岁生日。
那天晚上,饭桌格外丰盛。我妈难得心情好,订了个不小的奶油蛋糕,上面裱着俗气的粉色花朵。
舅舅一家也来了,吵吵嚷嚷。
外婆被允许上桌,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她面前摆着一小碗米饭,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偶尔小心翼翼地夹一点离她最近的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