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
她刚被拖进这个山村的那天,阳光刺眼,山路上尘土飞扬。
那个硬邦邦、沾着污渍的窝头扔在她脚边,她看也不看。水也不喝。她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抗议,幻想着他们会害怕,会放了她。
李老奎进来,看到没动的食物,嗤笑一声:“哟,还跟老子玩宁死不屈这套?”
他捡起窝头,粗暴地捏开她的下巴,就往里塞。“吃!给老子吃下去!买你花了老子全部家当,想死?没那么便宜!”
干硬的窝头碎屑呛进气管,她剧烈地咳嗽,眼泪生理性地涌出。反抗是徒劳的,最终那窝头还是被硬塞了进去,噎得她胸口疼。
沉默是另一种武器。她拒绝说一个字,无论李老奎是打是骂,还是他那刻薄的母亲来“劝”,她都紧闭着嘴,用仇恨的眼睛瞪着他们。
直到那次,李老奎失去了耐心,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按进墙角一个积满雨水和虫尸的小坑里。“说不说话!说不说!”
窒息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泥水涌入鼻口,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她几乎要失去意识时,被提起来,她趴在地方,疯狂地咳嗽、干呕,第一次发出了嘶哑的、不成调的声音。
李老奎得意地笑了:“还以为真是哑巴呢。”
沉默的堡垒,被暴力打破了。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在这里,她连控制自己是否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短暂的激烈反抗后,林秀秀学“乖”了。她开始吃饭,虽然吃得像吞刀子。她开始干活,虽然动作迟缓像具提线木偶。
这种表面的顺从让看守稍微放松了一点。脚链有时会被解开,让她在院子里干活,虽然大门永远紧锁。
她利用这一切机会观察。眼睛像扫描仪一样,记录下每一处细节:院墙的高度、哪里砖石松动、大门锁的类型、狗拴在什么地方、村里人作息规律、什么时候人最少、通往山外的小路大概在哪个方向……
她在心里一遍遍规划路线。夜晚,就在脑子里模拟逃跑的每一个步骤,想象着奔跑起来的风,想象着看到公路的狂喜。
这种观察和计划,是她对抗绝望的唯一方式,是她在无尽黑暗里给自己点起的一盏微弱的灯。她靠着这盏灯,艰难地维持着理智,告诉自己:我还活着,我还在思考,我还没有放弃。
她从未放弃求救。
有一次,李老奎的弟弟来吃饭,多看了她几眼。她捕捉到那眼神里一丝不同于其他人的东西,或许只是她的幻想。在收拾碗筷时,经过他身边,她飞快地、用尽全身力气低声说:“帮帮我,我家有钱,一定重谢……”
话音未落,李老奎的弟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惊讶和猥琐的笑,大声说:“哥,你这买来的媳妇儿还挺骚,跟我搭话呢!”
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和之后更严密的看管。
还有一次,村里来个货郎,在院外吆喝。李老奎他妈出去换针线。林秀秀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扑到窗户边,拼命压低声音却又急切地喊:“救命!我是被拐来的!帮我报警!求求你!”
货郎似乎朝窗户看了一眼,又似乎没听清。李老奎他妈很快回来了,狐疑地瞪了她一眼。那天之后,窗户也被钉得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