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后一次,也是最惨烈的一次。村里一户人家办喜事,李老奎喝多了,锁门时似乎没完全锁死。她听到了,心脏狂跳。熬到深夜,她小心翼翼地弄开门,像猫一样溜出去。

她不敢走大路,凭着记忆往山的方向跑。黑夜里的山路崎岖无比,荆棘划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摔了无数跤。恐惧和希望燃烧着她最后的体力。

天蒙蒙亮时,她以为自己快成功了,却迎面撞上了早起打猎的村民——和李老奎家沾亲带故的村民。

她的逃亡之路,终点是再次被拖回李家院子。那次,李老奎差点真的打断了她的腿。铁链重新锁上,比之前更粗,更短。

她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浑身伤痕,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彻底断裂了。

逃不掉。这个世界没有出口。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希望,都是徒劳,只会换来更深的痛苦和羞辱。

日子变成了重复的折磨。

铁链磨破了脚踝,溃烂、结痂、再溃烂。李老奎心情好时,会扔给她一点劣质药粉,心情不好,就任由她腐烂发臭。

吃饭像喂狗,一个缺口的碗扔在地上,多是些馊了的剩饭剩菜。她不吃,就饿着,饿到眼冒金星,最终只能像动物一样爬过去,用手扒拉着吃。

洗澡是一种奢侈,更多时候是李老奎提着一桶冷水从她头上浇下来,一边浇一边用刷地的硬刷子在她身上粗暴地刷洗,美其名曰“去去晦气”。

夜里,是更不堪的凌辱。沉重的身体,刺鼻的烟酒味,粗暴的动作,撕裂般的痛苦。

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摆布,眼睛死死盯着屋顶漆黑的椽子,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家的地址、父母的名字、学校的名字……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防止自己彻底碎裂的浮木。

村里的人来来往往。有女人来“劝”她:“妹子,认命吧,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给谁生不是生?生了娃就好了。”

有男人用下流的眼神打量她,对李老奎说:“奎哥,买来的媳妇就是嫩哈,啥时候借兄弟玩玩?” 李老奎通常啐一口:“滚蛋!老子还没操熟呢!”

她试图求救过。一次,趁着李老奎他妈来送饭,脚链难得被解开,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抱着老人的腿,语无伦次地哀求:“大娘,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家有钱,会给你很多钱……求求你……”

那干瘦的老太婆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她,尖声道:“你就是俺家买来生崽的!死了这条心吧!再闹,让老奎打死你!”

怀孕不是希望之光,而是最后的重击。

当她意识到身体的变化时,巨大的恐慌和恶心感几乎将她淹没。这个孩子是暴力和屈辱的证明,是把她永远钉死在这里的枷锁。

她疯狂地捶打自己的腹部,在墙上撞击,试图毁掉这个“孽种”。被阻止后,她开始绝食,试图饿死它。

当然,失败了。她被强行灌下米汤。

随着胎动出现,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折磨着她。那是生命本能的牵引,与她理智和情感上的极度排斥疯狂撕扯。

她恨这个孩子,又无法完全忽视它在自己体内存在的事实。这种分裂让她痛苦万分。有时她会恍惚地抚摸肚子,下一秒又因为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而极度厌恶自己,开始新一轮的自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