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坠入一片黏稠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浸泡在融化的沥青里。那股若有似无的咸腥味钻进鼻腔时，巨型蛞蝓已经出现在视野边缘。它足有蓝鲸那么庞大，半透明的肉体上布满螺旋状褶皱，每一次收缩都让城市轮廓在它身后扭曲变形。
月光透过它胶状的皮肤，折射出诡异的虹彩。我眼睁睁看着它碾过整片住宅区，钢筋混凝土在那滑腻的体表像饼干碎屑般剥落。最恐怖的是它的速度，本该迟缓的软体动物竟如液态闪电般掠过街道，留下银光闪闪的黏液轨迹，那些被黏液溅到的汽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穿孔。
“跑！” 身后传来邻居王伯嘶哑的喊声。我这才发现双腿早已陷入黏住脚踝的浆液里，那东西带着海洋深处的冰冷，正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巨型蛞蝓的前端缓缓抬起，原本该是头部的位置裂开环形巨口，无数半透明的齿舌在里面蠕动，每一根都有消防栓那么粗。
腥臭的气流裹挟着海水的咸涩扑面而来，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它不断扩张的喉咙里碎成涟漪。王伯挥舞着铁锹冲过来，却在接触到蛞蝓体表的瞬间被弹飞，整个人像被扔进强酸池般迅速消融。那环形口器已经遮蔽了整片天空，我甚至能数清那些齿舌上细密的倒刺。
黑暗吞噬我的前一秒，手机在睡衣口袋里震动起来。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的睡衣紧紧贴在背上。窗外的月光正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树影，像极了梦中那些银色的黏液轨迹。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疯狂擂鼓，右手下意识摸向床头的手机 —— 凌晨三点十七分，没有未接来电。
空调显示室内温度 24℃，但我却觉得浑身发冷。走到浴室用冷水扑脸时，镜子里映出的人眼窝深陷，脖颈上还残留着几道淡红色的勒痕。我猛地想起梦里被黏液缠绕的触感，指尖抚过那些痕迹时，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客厅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碎了玻璃珠。我抄起门后的高尔夫球杆，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玄关的感应灯没有亮起，黑暗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咸腥味，与梦中的气息惊人地相似。
“谁？”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发颤。
电视柜下方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是老鼠那种细碎的窸窣，而是沉重的、带着黏滞感的摩擦声。我按下墙壁开关，暖黄的灯光瞬间灌满房间 —— 地板上蜿蜒着一道银色的黏液，从阳台门缝一直延伸到沙发底下，在月光照射处泛着虹彩般的光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倒退着撞到茶几，玻璃杯摔在地上的脆响让沙发底下的东西停顿了片刻。黏液正在蒸发，接触到灯光的部分冒出白色雾气，在地毯上留下焦黑的痕迹。当我鼓起勇气掀开沙发巾时，只看到地板上一个不断收缩的湿痕，像块被挤干的海绵般迅速消失。
阳台上的塑钢门玻璃上，凝结着层薄薄的水汽。我伸手抹开一片区域，楼下的花园里，草坪正以诡异的速度变成深褐色，那些被浸湿的草叶卷曲着，仿佛被强酸腐蚀过。
手机在这时突然亮起，是气象局的暴雨预警。我盯着屏幕上那个鲜红的冰雹图标，突然想起梦中那片被巨型蛞蝓碾过的街区 —— 正是我现在居住的小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