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琉璃之梦
我和妻子小雅站在“琉璃墅”小区门口，仰头望着那栋灰蓝色玻璃幕墙的高层公寓，阳光在玻璃上折射出冰冷而昂贵的光。
“终于……”小雅攥紧了我的手，声音微微发抖，“我们真的住进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鼻腔里灌入的不是老城区熟悉的早点摊油烟味，而是修剪整齐的草坪散发出的青草香，混合着不知名高档香薰的淡雅气息。
这就是我们的目标——逃离破旧的老城区，跻身上流社会。
——
半年前，我们还在挤在老城区那套五十平米的“老破小”里。墙壁发黄，水管三天两头罢工，楼下早点摊的油烟味永远黏在窗帘上。儿子乐乐三岁了，连个像样的儿童房都没有。
那天晚上，小雅加班回来，疲惫地瘫在沙发上，突然说：“老李，我们搬家吧。”
我正蹲在厕所修漏水的水龙头，满手油污地探出头：“搬哪儿？郊区？”
“不，”她眼神亮得吓人，“琉璃墅。”
我差点笑出声：“你知道那儿房价多少吗？一平米顶咱家半套房！”
小雅没笑，她从包里抽出一张传单——“琉璃墅二期，精英社区，限量发售”。下面用烫金小字印着：“您的孩子，值得最好的成长环境。”
就这一行字，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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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凑首付，我们掏空了存款，啃光了双方父母的养老金，甚至卖掉了小雅结婚时的金镯子。签合同那天，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李先生？”售楼小姐微笑着递来纸巾，“擦擦汗吧。”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后背全湿透了。
小雅倒是镇定，她一条条核对合同条款，最后指着物业费那栏皱眉：“这么贵？”
售楼小姐的笑容纹丝不动：“王太太，我们提供的不仅是物业服务，更是一种生活方式。”
——
搬家那天，我们像两个误入皇宫的乞丐。
搬运工推着廉价家具走进大堂时，前台小姐的眼神像在看一群闯进歌剧院的流浪狗。她快步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先生，货运电梯在负一层。”
我尴尬地点头哈腰：“不好意思，我们第一次……”
她没等我说完就转身走了，空气里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小雅咬着嘴唇，把乐乐往怀里搂了搂。
——
真正让我们意识到“这里不一样”的，是那本烫金封面的《琉璃墅邻里公约》。
物业经理王太太亲自送来的。她四十多岁，香奈儿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笑容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
“欢迎入住。”她递过文件，“请务必仔细阅读，签字后生效。”
我随手翻开，密密麻麻的条款让我眼晕：
“第七条：阳台晾衣杆须使用社区统一配色（莫兰迪灰蓝）……”
“第十三条：垃圾投放时间为早7:00-7:15，晚18:30-18:45……”
“第二十一条：儿童玩具不得发出超过60分贝的噪音……”
小雅越看脸色越白：“这……管得也太细了吧？”
王太太的微笑纹丝不动：“王太太，这里的住户都是精英人士。大家花高价买房，就是为了享受高标准的生活品质。”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我们寒酸的行李，“如果觉得不适应，可以考虑其他社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