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辰,一个养猪的。对,就是你们脑子里立刻蹦出来的那种,浑身可能还带着点味儿,靠猪发家的暴发户。
叶倾城?呵,那可是我高中时代响当当的死对头。年级第一,冰山美人,看我的眼神永远像在看一坨不小心蹭到她限量版球鞋上的不明物体。嫌弃,赤果果的嫌弃。我这种靠塞钱进重点班的学渣,在她眼里大概连呼吸都是错的。
谁能想到呢?风水轮流转,转得还挺猛。
叶家倒了。轰然倒塌那种。她爸进去了,家产冻结,房子查封。曾经众星捧月的叶大小姐,带着她妈和她奶奶,像被台风刮落的精致鸟巢,狼狈地蜷缩在市里那座冰冷的天桥底下。
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时,我正在猪圈里跟一头不服管教的种猪较劲。我爸,老沈头,叼着烟卷在旁边看热闹。
“辰辰,干啥去?猪不喂了?”
我甩掉手上的泥水,头也没回。
“喂!去给你拉个有文化的儿媳妇回来!”
油门踩到底,我那辆饱经风霜的五菱宏光在夜色里咆哮。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发酵的猪饲料,咕嘟咕嘟冒着泡。是幸灾乐祸?好像有点。是心疼?呸,不可能!老子惦记她好多年了,从高一开学典礼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那清冷的小嗓音钻进耳朵开始。可那会儿她是天上月,我是地上泥,想都别想。
现在?月亮掉泥坑里了。
找到她们时,天桥下的冷风像刀子。三个曾经光鲜亮丽的人,裹着单薄的衣服挤在一起,比街边流浪的猫狗好不了多少。叶倾城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路灯的光晕打在她凌乱的发顶上,往日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傲气,碎得渣都不剩。
“上车。” 我摇下车窗,声音有点干巴。
她猛地抬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看清是我,那屈辱瞬间变成了惊愕和……更深的难堪。
“沈辰?你……”
“别废话,这地儿能睡人?冻不死你们。” 我语气硬邦邦的,掩饰着心里那点不自在,“赶紧的,麻溜点!”
叶母和叶奶奶像受惊的鹌鹑,被叶倾城搀扶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我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五菱后座。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饲料、泥土和我身上汗味的独特气息。没人说话,死寂一片,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要不是旁边叶倾城细微的呼吸声,我真以为拉了一车沉默的幽灵。
一路颠簸,开回我那远离喧嚣的养猪场。老沈头早睡了,鼾声震天。我轻手轻脚地把这
三位落难凤凰安顿在还算干净的客房里,烧了热水。她们像被抽走了魂的木偶,让洗澡就洗澡,让睡就睡,倒在硬板床上几乎瞬间就没了声息。
累坏了,也吓坏了。
天还没亮透,鸡都没叫,我的生物钟准时把我踹醒。十几年跟着老沈头喂猪铲屎,这玩意儿比闹钟还准。披上沾着猪油星子的外套,摸黑钻进厨房。
点火,烧水,剁猪草。动作熟练得闭着眼都能干。水刚有点热乎气儿,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叶倾城站在门口。身上那件皱巴巴的香奈儿外套,跟这烟熏火燎的厨房格格不入。一夜之间,她身上那股子拒人千里的清冷劲儿被磨掉不少,只剩下茫然和无措,像个走丢了找不到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