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闭上眼睛,不敢看林夏的脸,倒豆子般全说了:
“他们……他们每天都会来……有时候一天好几波……夫人她,她一开始还哭还求饶,后来,后来就没什么声音了……”
“我们,我们也不敢拦啊……是少爷您吩咐的,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管,不准告诉您……”
“楚小姐说,这是您默许的,说这是夫人该受的罚……”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夏的心脏,然后轰然炸开,将他所有的认知、所有的坚持、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惩罚”,炸得粉碎!
地痞,流浪汉,每天,好几波……
哭喊,求饶,后来没声音了……
他默许的……该受的罚……
“啊——!”
林夏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哀嚎,猛地松开了管家,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
他眼前发黑,阵阵耳鸣。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排山倒海般涌来。
她每次从地窖出来时苍白的脸、微微发抖的手、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眼中日益加深的死寂……
她跪在地上脱衣服求饶的本能反应……
她推开他说“我疼”时眼中的恐惧……
原来那不是屈服,那不是认罪。
那是被一次次碾碎、被拖入最深地狱后的绝望麻木!
他以为的磨砺,是凌迟!他认可的“教导”,是轮番的蹂躏!
而他,他林夏,就是亲手将她推下去的那个刽子手!
用所谓的“仇恨”蒙住自己的眼睛,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默许、纵容!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林夏口中喷出,溅在对面肮脏的墙壁上,宛如一朵绝望的曼珠沙华。
他顺着墙壁滑倒在地,坐在那片干涸的血泊里,颤抖着手,想要触摸那片发黑的地面,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
这是秋池的血……
她在这里,经历了多少这样的日夜?
他想起她最后平静的眼神,那不是在认罪,那是在……告别。
她早就碎了,死在了这个他亲手打造的地狱里,最后的跳楼,不过是彻底逃离他的方式。
“哈哈……哈哈哈……”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比哭更难听,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绝望。
他笑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笑自己瞎了眼!
笑自己用最残忍的方式,亲手杀死了最爱他的人!
“秋池……秋池……”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抱着那份冰冷的尸检报告,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呜咽。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那个温暖的身影会为他心疼,会来拥抱他了。
他把她弄丢了。
永远地,弄丢了。
12
地窖的铁门再次沉重地合上,将林夏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没有离开,就坐在那片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泊旁,仿佛要将自己钉死在忏悔柱上。
空气中腐朽腥臭的味道钻入鼻腔,不再是令人作呕的刑讯室气息,而是化作了无数把细密的钢针,无时无刻不刺扎着他的神经,提醒他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惨绝人寰的暴行。
而他,是这一切的默许者和源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指间夹着那份尸检报告的碎片,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枚从角落缝隙里找到的、染着暗褐色的、属于许秋池的衬衫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