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猛地推开，赵婷快步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怒容：“妈，别理他们！我帮你收拾东西。”
李桂兰如梦初醒般慌忙站起来：“婷婷，要不…要不还是算了，你爸他…”
“妈！”赵婷抓住她的肩膀，“你看看这个家把你变成什么样了？”女儿的手温暖有力，李桂兰突然鼻子一酸。上次有人这样关切地触碰她是什么时候？去年体检时女医生检查她膝盖时的轻柔动作？还是前年社区联欢会上，王婶挽着她的胳膊夸她腌的黄瓜好吃？
“我…我不知道该带什么。”李桂兰环顾四周，这个住了二十年的房间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衣柜里大多是居家服，唯一像样的外套是女儿去年买的，还被赵国栋说这么大岁数了还穿这么艳干什么。
“带几件换洗衣服就行，缺什么到上海买。”赵婷利落地打开衣柜，取出一个旧行李箱。
05
“妈，这是什么？”赵婷从衣柜深处摸出一个布包。
李桂兰接过来，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她站在纺织机前，胸前别着“先进工作者”的红花。照片背面写着日期：1988年5月4日。
“这是…”她的声音哽住了。那年她十九岁，刚被评为车间标兵。三个月后，她经人介绍认识了赵国栋，半年后结婚，从此离开了工厂。
赵婷接过照片夸赞道：“妈，你年轻时真精神！这红花是劳动模范吧？”
“就是车间评的…”李桂兰不好意思地说，那些早已遗忘的自豪感突然涌上心头。她曾经也是受人尊敬的能手啊，怎么后来就变成了"明明他妈""国栋媳妇"了呢。
门外传来了赵国栋的怒吼：“李桂兰！你给我出来！”
李桂兰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要往外走。赵婷一把拉住她：“妈，让他喊去。你继续收拾。”
“可是…”
“没有可是。”赵婷斩钉截铁说道：“你今天要是妥协了，这辈子都别想挺直腰杆做人了。”
李桂兰望着女儿倔强的脸庞，突然想起婷婷五岁时的一件事。
那时幼儿园给每个小朋友都发了一块巧克力，婷婷舍不得吃，揣在兜里带回家要分给妈妈。赵国栋看到后说：“女孩吃这么多甜食不好”，硬是要把巧克力给明明。那是婷婷第一次反抗父亲，她死死攥着巧克力大喊“这是给妈妈的！”
最后赵国栋气得给了她一巴掌。
那天晚上，小小的婷婷偷偷把已经化了的巧克力塞进她手里，小声说：“妈，以后我赚钱了，给你买好多好多巧克力。”如今女儿确实做到了，可她这个当妈的，却连接受女儿好意的勇气都没有。
“妈？”赵婷担忧地看着她。
李桂兰深吸一口气，把照片小心地放进钱包夹层："没事，继续收拾吧。"
06
行李箱很快装好了。
“妈，你真要走啊？”赵明挠挠头，“那我们家接来下的一个星期谁做饭啊？”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桂兰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热：“你二十四岁了，不会自己煮泡面？”
赵明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母亲会这样回话。赵国栋猛地站起来，烟头狠狠摁灭：“李桂兰，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就别回来！”
放在从前，这样的威胁足以让她屈服。但此刻，女儿站在她身边，钱包里那张年轻时的照片微微发烫，李桂兰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