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他开口，声线平稳，听不出半分波澜，“你竟真的成功了。虽成凡体，倒也难得。”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没有下来扶我，没有问一句“痛不痛”，更没有提及那句无声的“等我”。
周遭诸神眼神复杂，怜悯、诧异、乃至一丝轻蔑，蛛网般缠绕在我这具凡躯之上。
后来，我才从昔日侍奉我的仙娥口中得知，我涅槃失败、堕为凡人的消息传回时，昊宸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过问。他忙于整顿天庭，忙于……迎接茉芷神女的归来。
茉芷，那位早在我出现之前，便已为救昊宸而香消玉殒的白月光。原来，在我为他搏命涅槃之时，他早已寻回她散落于天地间的残魂，并以我凤凰心脉精血重塑其神体。
我的牺牲，一半救了他，另一半，救了她。
仙娥唏嘘：“陛下曾说，茉芷神女归来，方是他心之所安。”
心之所安？那我呢？我万载相伴，舍命涅槃，又算什么？
昊宸来看我，予我仙丹灵药，助我重塑根骨，语气公事公办：“你既为朕付出良多，朕不会亏待你。待你重归神位，朕许你一方仙境，自在逍遥。”
我望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往日的温情，哪怕只有一丝。但没有。
他看我，与看殿中一根柱子、一件摆设，并无不同。甚至，因我这凡人的狼狈，多了几分不耐的打发。
直到那日，他携一女子而来。那女子一身素白衣裙，容颜清丽娇弱，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我见犹怜的风情，周身气息却磅礴纯净，正是用我凤凰精血滋养出的结果。
她依偎在昊宸身侧，柔声细语：“昊宸哥哥，这便是那位羲和妹妹吗？真是……可怜见的。”
昊宸轻拍她的手背，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不容错辩的警告，示意我莫要冲撞了她。
那一刻，胸腔里那颗凡人的心，疼得蜷缩起来，比涅槃烈火更灼人。
我开始沉默，日渐消瘦。凡体承受不住天界充沛的灵压，即便有灵药吊着，亦常常咳血。昊宸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茉芷却常来“探望”，带着天妃们的奉承，说着句句戳心窝的“软话”。
“妹妹虽是凡体，但陛下仁厚，总会给妹妹一个归宿。”
“天宫冷清，妹妹若有需求，尽管开口，昊宸哥哥那边，我会替你分说的。”
“说来惭愧，我此番能归来，多亏了妹妹舍身……这份恩情，我与昊宸哥哥永世不忘。”
她每次来，昊宸必会随后赶到，体贴地揽她离去，留给我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九重天开始筹备盛大的婚礼。昊宸要娶茉芷，予她天妃之位，公告四海八荒，极尽隆重。
我心如死灰，准备求去。哪怕堕入轮回，也好过在此看他们恩爱，锥心刺骨。
不料，大婚前三日，昊宸孤身前来找我。他看着我，目光复杂，沉吟许久，方道：“羲和，朕需你帮我最后一件事。”
我抬眸，静待他的下文。
“茉芷神魂初定，受不得凡间浊气。大婚之仪需至纯仙体引领，穿过迎亲仙途，方可稳固其神源。”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朕思来想去，唯有你，曾为至纯火凰，虽现为凡体，根底犹存。朕欲让你替她穿上嫁衣，行迎亲之礼，待礼成，步入凌霄殿前，你再将婚服与位置让予她。由她完成最后仪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