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义没有说话,戴上眼镜,开始一页页仔细翻阅。现场照片、尸检报告、证人笔录、那本诡异日记的高清复印件……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个像素。
苏曼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不时补充几句自己的看法和调查中的困惑。她的思维很跳跃,但往往能提到一些被常规调查忽略的盲点。
“看这里,”林守义忽然用手指点了点日记的某一页,“这一天的笔迹,比其他页要更用力一些,墨迹渗透更深。写这句话时,他的情绪应该有剧烈波动。”
“还有死者的财务状况,表面光鲜,但仔细看这笔隐秘的借款合同,他死前三个月,资金链其实已经快要断裂了。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家人。”
苏曼眼睛一亮,立刻拿笔记录下来:“对!这一点我之前觉得和死亡无关就没深究!您是说,可能和债务有关?”
“不确定,但任何异常都可能是撬开密室的门缝。”林守义抬起头,看着苏曼因为发现新线索而兴奋发亮的脸庞。
那一刻,他恍惚了一下。
那双眼睛里,有种他无比熟悉的东西——对真相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追求,坚信正义必然得到伸张的信念,以及为了这个目标可以燃烧一切的炽热。
像极了三十年前,刚刚穿上警服的那个自己。那个还相信法律绝对公正,程序绝对正义,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将罪恶绳之以法的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怀念,有感叹,更有一种尖锐的刺痛和自我厌恶。他曾拥有过这样的光芒,如今却被自己亲手蒙上了尘埃。
“林老师?”苏曼察觉到他的走神。
“……没什么。”林守义收回目光,掩饰性地喝了口茶,茶水冰冷,“继续。你觉得,如果这是他杀,动机是什么?仇杀?情杀?还是……”
“我觉得是惩罚!”苏曼脱口而出,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直觉。那日记里的那句话,‘我知道我为什么必须死’,不像是在陈述,更像是在……忏悔和认罪。凶手可能不是在谋财或者复仇,而是在执行某种‘审判’。”
林守义心中一震。苏曼的直觉,精准得可怕。这和他内心深处某个模糊的猜想隐隐重合。
调查就此展开。林守义以顾问身份介入,苏曼作为联络人和主要执行者。陈深自然也加入进来,但他更多是沉默地完成林守义交代的任务,很少发表意见。
分歧很快出现。
在调查死者一个商业对手时,对方极其不配合。林守义暗示可以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施压手段,比如利用税务问题敲打一下。
“老师,这不合规矩!”陈深第一次明确反对,声音低沉,“我们没有证据,这样做……”
“规矩?”林守义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和嘲讽,“等找到证据,凶手早就把一切痕迹都抹干净了!有时候,非常规手段是为了更快地接近真相!”
“接近了之后呢?用那样的方式得到的‘真相’,还能叫真相吗?”陈深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直视林守义。他的话里有话,像一把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林守义最痛的旧伤疤。
办公室里空气瞬间凝固。苏曼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两位她敬重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