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贡院惊变
天启三年，秋。
江南贡院的青砖黛瓦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檐角垂落的铜铃被秋风拂过，只发出细碎又沉闷的声响，像是怕惊扰了殿内伏案疾书的考生。贡院深处的至公堂外，两株百年古槐的叶子已染上浅黄，簌簌落在铺着青石板的甬道上，被巡场的差役轻轻扫到一旁。
“都仔细着些！今日是殿试最后一日，莫要出半点差错！” 礼部主事周文彬身着绯色官袍，手持折扇，站在至公堂门口，眉头微蹙地叮嘱着身旁的差役。他年近四十，面容白皙，颌下留着三缕短须，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可每逢科举大典，便会变得格外谨慎 —— 毕竟这科举之事关系着朝廷选官，若是出了纰漏，别说他这主事之位保不住，恐怕还会连累整个礼部。
差役们连忙躬身应下，提着灯笼沿着甬道向贡院各处走去。此时已近巳时，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贡院的高墙之上，将那些刻画着 “为国求贤” 字样的匾额照得格外清晰。至公堂内，数十名考生正埋首于案前，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偶尔有人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期待。他们皆是经过乡试、会试层层筛选而来的佼佼者，今日的殿试成绩，将直接决定他们未来的仕途。
周文彬缓缓踱步至至公堂内，目光扫过各位考生，见无人交头接耳，也无人东张西望，心中稍稍安定。他走到堂侧的窗边，正欲向外眺望，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 —— 按照惯例，此时监考官柳承业学士应当已从偏殿过来巡查，可今日却迟迟不见人影。
柳承业乃是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为官三十余年，以清正廉洁、刚正不阿闻名。此次被任命为殿试监考官，便是因其素来对科举舞弊深恶痛绝，由他坐镇，朝中上下都颇为放心。周文彬与柳承业共事多年，深知他的性格，柳承业向来守时，从未有过迟到的情况，今日这般反常，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差役！” 周文彬转身唤来一名负责巡场的差役，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你即刻去柳学士的偏殿看看，为何柳学士至今未到？”
张差役不敢耽搁，连忙应了声 “是”，提着灯笼快步向偏殿方向跑去。周文彬站在原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抬手摸了摸颌下的短须，目光再次投向至公堂外的甬道，只盼着张差役能尽快带回柳承业平安的消息。
可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甬道尽头传来，伴随着张差役惊慌失措的呼喊：“周、周主事！不好了！出大事了！柳学士…… 柳学士他……”
周文彬的心猛地一沉，快步冲出至公堂，只见张差役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连手中的灯笼都掉在了地上，火焰早已熄灭。“柳学士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 周文彬抓住张差役的手臂，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
“柳学士…… 柳学士在偏殿里…… 没气了！” 张差役的声音带着哭腔，话一说完，便瘫坐在地上，眼神中满是恐惧。
“什么？！” 周文彬如遭雷击，手中的折扇 “啪” 地一声掉在地上，扇面裂开一道细纹。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柳承业昨日还与他一同商议殿试的相关事宜，精神矍铄，怎么会突然就没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