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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四年的初夏,揽月轩的海棠花开得正好。沈清漪承宠不久,便传出了有孕之喜。太医院院判亲自请脉后,确认了喜讯。
皇帝萧景琰大喜。他子嗣不丰,登基数年,目前仅得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且体质均稍弱。沈清漪出身清贵,性情端静,如今有孕,自然令他开怀。当即下旨,晋封沈清漪为正五品婉仪,赏赐如流水般送入钟粹宫,绫罗绸缎、珠宝古玩、珍稀药材络绎不绝。
圣旨一下,后宫震动。从才人到婉仪,连跳两级,足见圣心隆宠。道贺之人几乎踏破揽月轩的门槛,无论真心假意,面上都是一派欢喜。
沈清漪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涌动着初为人母的奇异喜悦,但更多的却是巨大的不安和警惕。恩宠越盛,靶子越大。这个孩子,是她的指望,却也可能是她的催命符。
她越发谨慎,以胎气不稳需静养为由,几乎谢绝了一切访客,日常请安也告了假。饮食起居,一应物品,均由挽月和另一个精心挑选、背景干净的小太监小允子亲自经手。即便是皇帝、太后所赐之物,也必先经可信的太医查验无误,方才使用。
周若瑶送来不少上好的安胎补品,言辞恳切:“妹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千万保重。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沈清漪感激收下,但所有入口之物,仍暗中仔细检查。
安芷兰也来得更勤,脸上羡慕之情更浓,常摸着沈清漪尚未显怀的肚子,喃喃道:“姐姐真是好福气……若妹妹此生能有个一儿半女依靠,便是立刻死了也甘心……”说着,眼圈便红了。
沈清漪心中微叹,安抚几句,却并未放松对她的警惕。她始终记得安芷兰那日诗会上瞬间僵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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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安芷兰又来到揽月轩,这次带来一个极其精致的藕荷色缎面香囊,上面绣着缠枝莲纹,针脚细密,一看便花了极大心思。
“姐姐,”她将香囊递给沈清漪,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这是妹妹家乡的安神方子,里面放了晒干的茉莉、萱草,另加了少许特制的药材,气味清雅,最是安神静心,养胎益气。妹妹亲手采买药材,晒制、研磨、缝制,足足忙了月余呢。望姐姐不嫌弃,带在身边,或许能缓解孕期不适。”
香囊散发着清幽淡雅的香气,确实令人心旷神怡。沈清漪接过,心中微暖,但那份根深蒂固的警惕让她并未立刻佩戴,只笑着谢过:“劳妹妹费心了,这般巧思,姐姐很是喜欢。”随即很自然地将香囊放在了妆奁旁。
安芷兰见她并未立刻佩戴,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失落,却也没说什么,又闲话片刻便告辞了。
几日后,皇帝萧景琰驾临揽月轩。恰逢沈清漪孕中情绪波动,有些心烦气躁,食欲不振。皇帝见她神色恹恹,不免关切,目光扫过妆奁,落在那枚精致的香囊上,随手拿起置于鼻尖轻嗅。
“这香气倒别致,清而不冷,幽而不媚,闻之令人心绪宁静。”皇帝赞道。
恰在此时,安芷兰端着亲手做的冰镇莲子羹前来“探望姐姐”,见皇帝在此,忙跪下请安。听闻皇帝称赞香囊,她脸上飞起两抹红晕,柔声道:“皇上谬赞了,不过是臣妾的一点微末心意。能帮到姐姐,让姐姐舒心些,臣妾便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