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在窗台上发现了带血的匕首。
这是本月第三把。玄铁淬炼的锋刃,血槽深深,映着冷月寒光,像它主人那双总是沉默的眼睛。
“流云。”我对着空荡荡的寝殿开口。
几乎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落在铺着波斯绒毯的地面上,单膝点地。烛火摇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几乎完全笼罩了我。
他长大了。
我有些恍惚地想起七年前,在冷宫后的乱葬岗旁捡到他的那个雪夜。那时他瘦小得像个猫崽,浑身是伤,蜷缩在冻僵的尸堆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我手里那盏微弱宫灯。
我一时心软,指着他对侍卫说:“把他捡回去。”
母后曾笑我,养不熟的狼崽,迟早反噬。我那时不信,只觉得这沉默寡言的少年有趣,给他取名“流云”,让他做了我的暗卫。
可如今,当年需要仰视我的少年,早已需我仰头才能看清他的眉眼。墨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曾经的孱弱被贲张的肌理取代,周身散发着浴血后的凛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侵略性。
“殿下。”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任务后未散的沙哑。
我收回思绪,指尖点了点窗台上的凶器:“解释。”
“脏了。”他言简意赅。
“本宫的库房不是给你扔废铁用的。”我蹙眉,目光落在他垂下的手上,“手,伸出来。”
他迟疑了一瞬,依言照办。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旧伤叠着新伤,虎口处崩裂了一道新口子,血珠细微渗出。
又是这样。每次任务归来,总是带着或轻或重的伤,然后沉默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叹了口气,认命般拿起旁边小几上常备的金疮药和细棉布。刚起身走近,他却突然收回了手。
“不敢劳烦殿下。”他头垂得更低。
“别动。”我语气微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僵住,终于不再动作。
我低头,仔细地为他清理、上药、包扎。烛光下,他手背的皮肤因为常年握剑而略显粗糙,温度却烫得惊人。我能感觉到他落在我发顶的视线,沉甸甸的,带着某种滚烫的、几乎要实体化的重量,让我头皮微微发麻。
空气变得粘稠而安静,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终于系好最后一个结,我正要退开,他却忽然反手,极轻极快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腕。
一触即分。
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但我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他指尖的薄茧,和那瞬间灼人的温度。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里不再是以往的死寂无波,而是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剧烈的情緒,像是暗流汹涌的海。
“殿下,”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低,像夜风拂过窗棂,“这次的奖励……”
又是奖励。
不知从何时起,他每次完成任务回来,不再满足于金银赏赐或口头嘉许,而是会固执地、沉默地向我索要另一种形式的“奖励”。
起初只是一个允许他休沐半日的恩典。
后来是一块我随手赏下的点心。
再后来……
“你想要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他上前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彻底将我笼罩,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凛冽的寒气,却又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清冽的气息。压迫感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抵住了沉香木的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