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会梦见在漠北战场上，兄弟们围着他喝酒，笑着说等打赢了就一起回京城。
有时会梦见苏知微复明那日，她将红豆佛串塞进他手里。
可每次梦醒，迎接他的，都是刺骨的寒冷和无尽的羞辱。
直到有一天，苏知微亲自来了。
她走到顾宴辰面前时，停下了脚步。
“把他放下来。”她对着侍从吩咐道。
侍从们上前，解开绑在顾宴辰身上的麻绳。
他早已没了力气支撑身体，刚被松开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苏知微弯腰，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扔在他面前，纸张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是和离书。”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签了它，从此你我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顾宴辰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张纸上，“和离书”三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想起当年自己用战功求陛下赐婚时的满心欢喜，想起大婚之日她让母狗与自己拜堂的羞辱，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所有苦难，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极致的悲凉。
他笑了，笑得格外凄凉，笑声在空旷的集市口回荡，引得周围的百姓纷纷侧目。
“是我将一颗心给了错的人。”
他缓缓伸出手，看着自己早已干枯得不像样的手指，然后猛地将手指放进嘴里，用力一咬。
鲜血瞬间从指尖溢出，染红了他的嘴唇。
他拿起地上的和离书，用流血的手指，在落款处一笔一划地写下“顾宴辰”三个字。
写完最后一笔，顾宴辰再也支撑不住，手一松，和离书掉落在地上。
他重重地倒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耳边似乎传来苏知微冷漠的声音：
“把和离书收好，从此他与公主府，再无瓜葛。”
07
集市口的风越来越冷，顾宴辰被绑在木桩上，意识早已在饥饿与伤痛中变得模糊。
偶尔有好心的百姓偷偷扔给他半块饼、一口水，却很快被巡逻的侍卫呵斥着赶走。
直到某天清晨，一阵急促的爆竹声突然炸响，“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他耳膜发疼。
紧接着，欢快的敲锣打鼓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人群的欢呼，一支披红挂彩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顾宴辰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只见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身大红喜服的谢云。
他胸前戴着大红花，脸上满是得意的笑。而花轿里，想必就是今日的新娘——苏知微。
迎亲队伍走到集市口时，突然停了下来。
谢云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花轿旁，小心翼翼地掀开轿帘，伸出手，将一身凤冠霞帔的苏知微扶了出来。
苏知微头戴凤冠，脸上盖着红色的盖头，只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在谢云的搀扶下，一步步朝着顾宴辰的方向走来。
“知微，你看，咱们的老朋友还在这呢。”谢云的声音里满是炫耀，他故意拉着苏知微走到顾宴辰面前，伸手扯掉了他脸上的头发。
“顾将军，今日可是我与知微的大婚之日，你看你这模样，倒是给我们的婚礼添了不少热闹啊。”
顾宴辰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听不清谢云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只有手腕上那道几乎透明的红绳，还在微微闪烁，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