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他轻轻放在床上，颤抖着伸出手，一点点解开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袍。
当顾宴辰的后背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时，苏知微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片原本该宽阔结实的后背，此刻布满了狰狞的伤口。
旧伤叠着新伤，有的伤口还未愈合，结着发黑的血痂，有的地方皮肉外翻，露出底下惨白的骨头，最致命的一道伤口，从肩胛一直延伸到腰侧，边缘早已干涸，却依旧能看出当时的惨烈。
这些伤口，每一道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扎进苏知微的心里。
她想起自己曾骂他临阵脱逃，想起自己让他游街示众，想起自己扔给他和离书时的冷漠......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砸在顾宴辰的后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快！传李太医！快！”苏知微猛地回头，对着门外的丫鬟嘶吼，声音里满是崩溃的哭腔，“让他立刻过来！立刻！”
丫鬟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苏知微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顾宴辰后背的伤口，指尖的冰凉让她心慌不已。
她喃喃自语：“顾宴辰，你别吓我......李太医来了就好了，他能治好你......你只是累了，睡一会儿就醒了，对不对？”
没过多久，李太医便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他见苏知微满身凤冠霞帔，却坐在床边泪流满面，而床上的男子面色惨白，气息全无，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他不敢耽搁，立刻上前，伸出手指搭在顾宴辰的腕脉上。
片刻后，李太医缓缓收回手，对着苏知微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与沉痛：
“公主......顾将军他......早已没了生息。臣......无能为力。”
“你胡说！”苏知微猛地抓住李太医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你再看看！你再诊一次！他只是晕过去了！他怎么会没了生息？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李太医叹了口气，声音沉重：“公主，顾将军身上旧伤新伤无数，且曾溺水受寒，又遭严刑拷打，早已油尽灯枯。方才那异象，想必是仙人庇佑，让他留着最后一口气......如今仙力消散，他......确实是回天乏术了。”
苏知微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李太医的话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顾宴辰苍白的脸，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却再也换不来他半分回应。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顾宴辰的脸上，明明是温暖的光，却衬得他愈发冰冷。
苏知微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嘴里反复念着：“顾宴辰......你回来......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可回应她的，只有满室的寂静，和空气中渐渐散去的、属于他的最后一丝气息。
10
李太医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苏知微近乎疯魔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干净的帕子，缓步走到床边，声音沉痛得像浸了冰：
“公主，臣不敢欺瞒。您若不信，请看将军的脚踝——”
他伸手，轻轻掀起顾宴辰破烂的裤脚，露出脚踝处一片暗紫色的斑块，形状不规则，边缘模糊，在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格外刺眼。
“这是尸斑。寻常人死后一两时辰便会出现，初时指压可褪，待过了三日，血液彻底凝固，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