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铲掉进滚油里。
油星溅到手背上。
不疼。
比不过脑子里突然炸开的那本书。
《权倾天下》。
我成了里面的大反派。
那个杀人如麻、权倾朝野的奸相。
他叫方闯。
他现在十岁。
我是他娘。
一个在书里三行字就死了的女人。
死因:意外跌落山崖。
死期:三个月后。
我低头。
看着油锅里滋滋作响的萝卜丝。
手有点抖。
不是因为烫。
是吓的。
得活着。
必须活着。
方闯推门进来。
“娘。”
他声音闷闷的。
额头青了一块。
校服袖子扯破了。
沾着泥。
我放下锅铲。
“打架了?”
他眼神躲闪。
“没…没有。”
“谁打的?”
“…隔壁街的刘二狗。”
“为什么?”
他咬着嘴唇,不吭声。
“说。”
“他说…说我是没爹的野种。”
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
书里写过。
反派方闯。
幼年丧父。
性格阴鸷。
敏感易怒。
最终扭曲。
我拿起湿布。
按在他额头的青紫上。
他疼得一缩。
“疼就记住。”
“下次他再骂,你怎么办?”
他抬头看我。
眼神倔强。
“打回去?”
“错。”
我拿开布。
“告诉他。”
“你爹是英雄。”
“死在北境战场上的英雄。”
“你娘我,有朝廷发的抚恤银。”
“你,是英雄的儿子。”
他愣住。
眼里的戾气散了一点。
“可…他们不信…”
“那就用拳头让他们信?”
他低下头。
“打得过吗?”
“…打不过。”声音更小了。
“打不过,就要挨打。”
“挨打疼吗?”
“…疼。”
“疼,就动脑子。”
我指指他的头。
“明天去找陈先生。”
“他教你读书识字。”
“识了字,懂了道理。”
“你就知道,比拳头硬的,是脑子。”
“比骂人狠的,是本事。”
方闯盯着灶膛里的火。
火光映着他稚气的脸。
“嗯。”
声音轻。
但答应了。
吃饭时很安静。
他扒拉着碗里的糙米饭。
偶尔偷看我一眼。
“娘…”
“嗯?”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筷子顿住。
“哪里不一样?”
“以前…你会哭。”
“会骂我没用。”
“会…抱着爹的牌位哭到半夜。”
我把一块炒蛋夹进他碗里。
“哭有用吗?”
他摇头。
“骂你有用吗?”
他头埋得更低。
“所以,以后不哭了。”
“也不骂。”
“我们娘俩。”
“好好活。”
“活出个人样。”
他用力扒了一口饭。
饭粒粘在嘴角。
“嗯!活出人样!”
声音响了些。
第二天。
送方闯去了隔壁街的私塾。
陈先生是个老童生。
人很和气。
束脩不便宜。
我交了钱。
陈先生捋着胡子。
“闯儿性子有些…躁。”
“无妨。”我笑笑。
“麻烦先生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