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映出周亚夫紧蹙的眉。梁王刘武封地四十城,甲士数万,近日却频频出入长安。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秋祭大典前夜,文帝突然驾临细柳营。
天子独乘安车,未带仪仗,披着星月走入中军大帐。周亚夫奉上清水,文帝饮罢轻笑:“比宫里的蜜浆痛快。”随即屏退左右。
“亚夫,”天子指尖蘸水,在案上画出一道曲线,“若关东有变,北军几日可至荥阳?”
水痕在烛光下泛着幽光。周亚夫沉声答:“全速行军,五日。”
“太慢。”文帝抹去水迹,“朕要三日。”
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宦者急入呈上绢书,文帝览毕冷笑:“济北王献鹿鼎于梁王,鼎上刻‘代汉者当涂高’。”他将绢书掷入火盆,“你怎么看?”
周亚夫望见火焰吞没帛书:“当涂高者,魏也。济北王欲煽动梁王谋反?”
火焰噼啪作响。文帝忽然咳嗽起来,帕上竟见血丝:“朕这些儿子、兄弟...都盼着朕死。”他抓住周亚夫手腕,“记住,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北军只能听天子虎符调遣——哪怕持符者是晁错那般竖子!”
更鼓声穿过旷野,周亚夫跪送御驾远去。冯敬从阴影中走出:“陛下这是在交代后事。”他递来密报,“太医令说,陛下咳血已半年有余。”
寒露那日,彗星现于东方。长安流言四起,皆言天象主兵戈。晁错连上三十道奏疏请削藩,文帝竟全部准奏。诏书下达当日,吴楚等八王使团齐聚梁王府。
周亚夫被急召入宫时,正遇诸侯使臣愤然出殿。文帝独坐高台,脚下散落着撕碎的诏书:“他们说要‘清君侧’。”天子笑声苍凉,“清的是晁错,还是朕?”
忽有宦者狂奔入殿:“陛下!吴王刘濞杀了朝廷使者,举兵反了!”
刹那间满殿死寂。文帝慢慢起身,解下高祖赤霄剑:“周亚夫听令:封你为太尉,总领天下兵马平叛。”剑锋指向东方,“记住,朕要的不是胜仗,是灭国。”
周亚夫接剑的刹那,瞥见屏风后衣角闪动——那是太子常穿的玄色深衣。
出殿时遇晁错,御史大夫面色灰败:“将军可知陛下为何选你?”他不待回答便自答,“因周氏与诸侯世为姻亲,由你平叛,可绝陛下凉薄之讥。”
周亚夫握紧赤霄剑。剑柄缠着的金丝深深勒进掌心。
当夜细柳营彻火通明。周亚夫正部署东征,忽接家书:老宅无故失火,宗谱尽焚。几乎同时,冯敬送来密函——梁王赠的三车金珠,竟出现在晁错门客宅中。
“他们在断你后路。”冯敬叹息,“胜则功高震主,败则万劫不复。”
周亚夫沉默地看着地图。烛火摇曳中,他忽然挥剑劈开案几:“传令:全军轻装,日夜兼程。凡有延误者——斩!”
马蹄声震碎夜空。大军开出营门时,周亚夫回望长安。未央宫在黑夜里宛如巨兽,而彗星正悬于飞檐之上,血色长尾扫过整个天际。
他知道,这场仗从开始就不只在战场。
第四章 荥阳血帜
大军出函谷关那日,寒风卷着雪沫砸在铁甲上。周亚夫命全军弃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