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深时冯敬悄然现身:“查清了:当日席间梁王宠姬言周家奴仆强买民田——虽已辟谣,流言却传遍长安。”周亚夫往火盆投纸钱:“陛下可知?”“知而默许。”冯敬叹息,“这是要你自断爪牙,安心为刀。”

纸钱燃尽最后一星火光。周亚夫起身解下将军印绶置于灵前:“母亲,儿愚钝...至今方知您常说的‘绛侯旧事’是何意。”当年父亲周勃罢相归国,每有官吏来访必全身甲胄相见。少年时他只觉父亲胆怯,如今才懂那是功高震主者最后的自保。

五更鼓响,周亚夫白衣叩阙。文帝在温室殿召见,案头堆满削藩奏疏:“听说你要辞官守孝?”忽掷来一卷帛书——竟是匈奴左贤王血书,誓雪高阙之耻。帛角盖着单于金印,日期恰在周亚夫辞官消息传出后。

“匈奴闻你丁忧,已点兵十万。”文帝冷笑,“此刻辞官,是想让朕把头颅送给单于当酒器?”殿外忽起骚动,宦者惊报:“太子率宗正卿及诸位侯王跪请陛下——言条侯忠勇,当夺情起复!”

晨曦穿透窗棂,映亮天子深不可测的瞳孔:“亚夫,朕只要你一句话。”周亚夫望见御案边新置的赤霄剑,缓缓俯身额头抵砖:“臣...愿效死。”

起复诏书颁下那日,周亚夫直奔北军大营。点将台上劈断一杆旌旗:“自今日起,营中只练杀人技!有言和亲者——斩!有惑乱军心者——斩!有通诸侯者——”剑锋扫过全场指向辕门:“族灭!”

吼声震天动地中,冯敬悄立营门阴影处。忽有少年凑近低语:“梁王送来的金珠已埋入周府后院。”冯敬颔首递出帛书:“将此信送交晁错——就说条侯欲联合诸侯清君侧。”

少年迟疑:“若陛下信了...”“陛下不会全信,但足够种下猜疑。”冯敬微笑,“周亚夫既不肯做刀,便只能...成为荆棘。”

远处点将台上,周亚夫正仰头饮尽一碗血酒。夕阳如血,将他身影拉得极长,似一柄终于出鞘的凶刃,寒光凛凛却不知将斩向何方。而未央宫深处,文帝摩挲着赤霄剑鞘对空轻笑:“磨得够快了...且看最先割破谁的手。”

第三章 彗星袭月

细柳营的军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周亚夫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军阵。自夺情起复以来,他将军营作息改作昼夜两操,士卒们虽疲惫不堪,却无人敢有怨言。

“报——”斥候飞马入营,“匈奴三万骑犯边,已破马邑!”

周亚夫眼中寒光一闪:“命李广率八千骑出云中,遇敌即战,许败不许胜。”

副将愕然:“将军!李将军骁勇,何以...”

“诱敌深入。”周亚夫手指沙盘,“匈奴连胜必骄,待其过武州塞,断其归路。”

军令既出,他转身望向南方。长安城的方向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劈开天际。

三日后捷报传回,汉军斩首九千级。但未央宫的反应却出奇冷淡,只遣使送来例行犒赏。冯敬深夜来访时满身酒气:“晁错在朝会上参你擅启边衅,太子竟附议!”

周亚夫擦拭佩剑的手不停:“陛下如何说?”

“陛下笑问晁错:‘卿可愿为朕守边?’”冯敬压低声音,“但退朝后,单独留了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