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言:奶奶临终前在我脚踝系上红绳:“别让它断,断了就没命了…” 战火纷飞的年代,我成了唯一能看见“那些东西”的幸存者。 某夜避雨破庙,遇见个民国学生装男子:“姑娘,你身后跟了百来个冤魂。” 他温柔教我超度之法,却在我感激时轻触我脚踝红绳: “他们饿极了,不如把你献祭可好?” 我惊恐挣脱发现红绳已断,百鬼嘶吼扑来时—— 他忽然惨叫,我鲜血溅上他眉心竟灼出青烟: “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奶奶枯槁的手冷得像井水泡过的石头,颤巍巍地将那根颜色暗沉得近乎发黑的红绳系在我纤细的脚踝上。逃难棚户外,风声凄厉,裹挟着远处零星的枪炮闷响。

“囡囡…”她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栓…栓好了…千万…千万别让它…断了…”

“断了…”她喉咙里滚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就没命了…”

我那时年纪小,只是被奶奶眼中从未有过的骇人光芒吓住,懵懂地点头。枯手颓然落下,棚子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哭声。

那一年,我刚满十二。战火像野火,烧焦了故乡的泥土,也烧掉了我所有的亲人。红绳成了奶奶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也是唯一的嘱咐。我拖着饿得发飘的身子,跟着溃逃的人流,懵懵懂懂地活了下来。

奇怪的是,死人见得越多,我眼里的世界就越不对劲。

荒村野道上,有时不止是面黄肌瘦的活人在蹒跚。一些灰蒙蒙的、飘忽的影子,会嵌在枯树干里,或是蹲在焦土坑旁,保持着某种临死前的姿态。起初我吓得尖叫,旁人却只当我被炮火吓丢了魂。后来我才慢慢明白,那些“东西”,只有我看得见。

这条看不见的“线”,把我孤零零地隔在了活人的另一边。我只能死死守着脚踝上那圈越来越暗的红绳,在饥寒和恐惧里挣扎,像个哑巴似的跟着逃难的人群移动,不知道明天在哪。

又是一个傍晚,天色阴沉得像是要滴下墨来。冷雨毫无征兆地噼啪砸下,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野地里毫无遮拦,我抱着几乎冻僵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终于在雨幕彻底连成一片前,瞧见了前方山坳里一座破庙的黑影。

庙很小,荒废得厉害,门板倒了一扇,屋顶塌了半边,但总算能挡点风雨。我冲进尚且完好的那半间偏殿,蜷缩在积满灰尘的角落,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才慢慢喘匀了气。

殿内残存着泥塑神像,半边脸塌了,另一只眼空茫地瞪着漏雨的穹顶。空气里有股陈旧的霉味和香烛燃尽后的冷灰气息。我累极了,抱着膝盖,眼皮沉沉欲睡。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姑娘,这么晚,一个人?”

我猛地一惊,睡意全无。抬头只见殿门框处的灰暗雨幕前,立着一个人。

是个极年轻的男子,穿着身干净的靛蓝色学生装,尽管湿了肩头,却丝毫不显狼狈。眉眼清俊,嘴角含着一丝令人心安的笑意,手里还拿着几卷线装书,像是哪个私塾放学归来的学生。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整洁、温和、书卷气的人,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