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业与觉醒
"林默,把这份解聘书签了,别逼我叫保安。"
王强的鳄鱼皮皮鞋尖在大理石地面上碾出细碎的声响,我蹲在地上捡展柜钥匙的手突然僵住。
第三排最右边的钥匙链断了,黄铜钥匙正卡在博古架的雕花缝隙里,像枚顽固的刺。
阳光透过盛世拍卖公司的落地窗斜切进来,在他锃亮的鞋面上折出刺眼的光,照亮了鞋跟处那块新鲜的磨损,上周他抢我客户时,被楼梯台阶磕的。
"王经理,那尊清代玉佛的客户已经在谈了,再给我一周......"
我仰头时,后颈的肌肉绷得发疼。西装领口磨出的毛边蹭着下巴,这是三年前入职时买的唯一一套正装,当时王强拍着我肩膀说 "好好干,明年换套阿玛尼"。
"一周?" 他突然抬脚,鞋尖精准地踢中我脚边的纸箱,里面的个人物品哗啦啦滚出来。
那只印着公司 logo 的马克杯摔在地上,杯沿缺了块口,露出里面没洗干净的茶垢。
"你这月成交额两千三,够给这紫檀展柜打次蜡吗?"
他突然提高音量,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大家快来看啊,咱们公司的 ' 鉴宝奇才 ',把民国仿品当成雍正官窑推给客户,害公司赔了五万!"
周围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我看见前台小妹别过脸去,老会计推了推眼镜,而那个正在看翡翠摆件的客户皱着眉后退半步。
王强胸前的假劳力士在灯光下晃眼,上周他还神秘兮兮地跟我说 "这是缅甸客户送的江诗丹顿,值六位数",此刻表盘上那颗最大的水钻松了线头,随着他的狂笑微微颤动。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震得大腿发麻。
我摸出手机时,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母亲的短信赫然在目:"默儿,你爸的搭桥手术费还差五万,医院说明天再不交就停诊。"
屏幕映出我眼下的青黑,昨晚为了盯那笔玉佛的单子,我在公司守了通宵。
攥着解聘书走出旋转门时,秋风卷着法国梧桐的落叶砸在脸上。
古玩街的鎏金招牌在午后的阳光下晃得人眼晕,"聚宝阁" 三个金字旁边爬着几缕蜘蛛网,赵四海的胖脸正贴在玻璃柜上,用镊子夹着块翡翠反复端详。
我摸了摸内袋里的老怀表,黄铜表壳被体温焐得发烫,这是爷爷临终前攥在手里的东西,他枯瘦的手指在表盖上摩挲了最后三下,才咽了气。
"赵老板,您给看看这个。" 我把怀表放在柜台上时,玻璃面反射出自己灰败的脸。
赵四海抬起三角眼,眼袋上的肥肉随着眨眼颤了颤,他没接怀表,先用镊子敲了敲柜面:"先说好了,看货费五十,不管买不买都得给。"
"这是我爷爷的遗物......"
"遗物?" 他突然嗤笑,用镊子尖挑起怀表链,缺了扣的地方在灯光下露出锈迹,"民国十七年的地摊货,黄铜表壳薄得像铁皮,机芯是日本淘汰的旧货。最多五百,卖就掏钱,不卖赶紧滚,别耽误我做百万生意。"
我盯着表盖内侧那行模糊的刻字 ——"赠汉卿兄",这是爷爷当副官时,少帅亲手送的。
赵四海突然用镊子狠狠敲在表盖上,"咚" 的一声闷响,惊得我心脏骤停。
"穷酸样还学人家搞收藏?" 他把五张红票子摔在柜台上,钞票边缘卷着毛边,"回家卖红薯去吧,别在这儿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