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花园水榭。丝竹悦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贵妇贵女们言笑晏晏，互相寒暄，暗地里却都在打量着彼此的家世、容貌和衣饰。苏芍很快便融入了几个相熟小姐的圈子，言谈间眼波流转，刻意展示着自己的才情和美貌。
苏梨则被安置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仿佛只是苏家带来的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这正合她意。
她小口啜着清茶，目光却如同最谨慎的猎手，悄然扫视着全场。
然后，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7.
在水榭入口处，一对男女相携而来，瞬间吸引了几乎全场的目光。
男的身着月白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恰到好处的憔悴与沉痛。女的穿着一身淡雅的水绿色衣裙，妆容素净，眼含轻愁，我见犹怜，正轻轻挽着男子的手臂。
赵峥！余清婉！
即便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当真切地看到这两个将她推入地狱的仇人时，苏梨还是感到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指甲深深掐进大腿，依靠着尖锐的疼痛，她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没有当场失态。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里！用着她的嫁妆，踩着她的尸骨，扮演着深情和悲悯！
周围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快看，是赵探花和余二小姐……” “真是郎才女貌，可惜了……” “唉，赵大人真是重情义，瞧那神色，还没从丧妻之痛里走出来呢。” “余二小姐也是心善，姐姐去了，还这般照顾姐夫……” “听说那余氏……唉，真是不知廉耻，死了还累得家人蒙羞……”
这些议论像毒针一样扎进苏梨的耳朵里。她死死咬着口腔内壁，尝到了血腥味，才将那股几乎要撕裂胸膛的恨意强行压了下去。
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失控。
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在外人看来，活脱脱一个胆小庶女被这场面吓坏了的模样。
赵峥和余清婉显然很享受这种备受关注又饱含同情的目光。他们温文尔雅地与相熟之人见礼，举止得体，俨然一对璧人。
很快，他们便朝着王氏和苏芍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夫人，苏小姐。”赵峥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
余清婉则柔柔地向王氏行了一礼，目光落到苏芍身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这位便是苏家妹妹吧，果然标致可人。”她说着，从腕上褪下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便要塞给苏芍，“一点见面礼，妹妹莫要嫌弃。”
王氏和苏芍顿时受宠若惊，连声道谢，脸上笑开了花。
苏梨在角落冷眼看着，心底一片冰寒。那镯子，是她及笄时母亲送给她的礼物，是她生前最爱惜的首饰之一！余清婉竟然拿她的东西来做人情！
就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余清婉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落在了那个一直低着头、身影单薄的少女身上。
“那位是……？”她随口问道。
王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忙道：“哦，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庶女，身子不好，带出来见见世面。梨儿，还不过来见过赵大人和余二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