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的禁令
清溪村卧在群山的褶皱里,像块被溪水泡软的糯米糕。村后那座坡,老人们都叫它望星坡——听说到了夜里,躺在坡顶的草地上,能伸手摸到星星的影子。可这颗“星星”,却藏着村里最大的规矩:日头一落,谁家小孩敢往望星坡跑,准会被奶奶们拎着耳朵带回家。
我的奶奶,是清溪村最会讲规矩的老人。她的手总在织毛衣,银线绕着竹针转,像条不说话的小蛇。每次我趴在门槛上,盯着望星坡的方向看,奶奶就会把毛衣针顿一顿,线团滚到脚边也不管:“阿栀啊,那坡不能去。”
“为啥呀?”我晃着两条小辫子,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柿子饼——那是奶奶秋天晒的,甜得能粘住牙齿。
奶奶的眉头会皱成个小疙瘩,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坡上那些爬满青苔的石头:“天课的时候,天上的客会来。小孩家眼净,看了要惹麻烦,说不定还会丢魂哩。”
“天课是啥?天上的客长啥样?”我追问,柿子饼的渣掉在衣襟上。
奶奶却不答了,只把我拉进怀里,手指轻轻刮我的鼻子:“别问了,总之听话。等你长到能自己挑水了,奶奶再跟你说。”
可我等不及。那年我刚满八岁,腿还没坡上的狗尾巴草高,却已经把清溪村的每个角落都摸遍了:村东的小溪能捉螃蟹,村西的老柿树能爬上去摘果子,就连王大伯家的鸡窝,我都知道哪只母鸡每天下的蛋最大。唯独望星坡,像个蒙着面纱的姑娘,总在夜里闪着神秘的光。
更让我心痒的是萤火虫。每到夏天,望星坡就成了萤火虫的地盘。阿明跟我说,他偷偷去过一次坡脚,看见萤火虫多得能把草叶都照亮,“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在草里打滚呢!”阿明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他胸前挂的玻璃弹珠。
“那你咋不往上走?”我问。
阿明立刻缩了缩脖子,好像怕被什么听见:“我妈说,坡顶有‘东西’。上次二柱他哥半夜去捉萤火虫,回来就发烧,嘴里胡话,说看见‘长翅膀的马’了。”
我才不信。二柱他哥总爱吹牛,上次还说自己见过会说话的兔子呢。可阿明的话,却像颗小石子,投进了我心里的湖里,漾起一圈圈的好奇。
那天傍晚,夕阳把望星坡染成了橘红色,像撒了一把碎金子。我蹲在院子里,看着玻璃瓶里的三只萤火虫——那是我下午在溪边捉的,它们在瓶里飞,屁股上的小灯笼一闪一闪,像在跟我打招呼。
“要是能去望星坡,肯定能捉满一整瓶。”我对着萤火虫小声说。
奶奶在屋里喊我吃饭,我应了一声,眼睛却还盯着望星坡。坡顶的草在风里晃,好像在朝我招手。一个大胆的念头,像萤火虫的光一样,忽然亮了起来:今晚,我要去望星坡。
偷偷溜出的夜晚
晚饭时,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思早飞到了望星坡。奶奶坐在对面,夹了块青菜给我:“阿栀,今天咋不吃菜?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赶紧把青菜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奶奶,我今晚想早点睡。”
奶奶笑了,摸了摸我的头:“好啊,早睡长个子。等会儿奶奶给你讲故事,讲‘织女织星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