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后院一片繁忙景象。
几名赤膊壮汉在赢牧的指挥下奋力锻打铁胚,锤声不绝于耳。
“公子,您瞧!”一名魁梧铁匠捧着月牙状铁器上前。
“完全依照公子吩咐所制。"
赢牧接过铁器,取来木尺仔细测量,随即点头:“分毫不差,再制三件!”
“诺!”
……
叮当声持续至日落方歇。
随后,在铁匠协助下,赢牧为战马装上新制的马蹄铁与铠甲,继而着手打造重骑兵装备……
翌日,章台宫。
“陛下驾到!”赵高尖声宣告。
身着玄金纹袍、头戴冕旒的嬴政踏至高台,群臣伏地高呼:“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众卿平身。
”嬴政袖袍轻拂。
待众人起身,他的目光落向文臣首列的李斯:“丞相,赢牧可曾入宫?”
李斯出列躬身:“回陛下,九公子候于殿外。"
“宣。"
赵高即刻扬声道:“宣九公子赢牧进殿!”
大秦章台宫内,文武百官交头接耳,皆因始皇帝破例宣召九公子赢牧上朝。
一袭蓝袍的赢牧从容步入大殿,向御座上的父皇行礼问安。
这位初次参与朝会的皇子神色自若,引得群臣暗自赞许。
"免礼。
"嬴政摆手笑道,"昨日说的战马可曾带来?"
"回父皇,战马已至宫外。
"赢牧恭敬作答。
嬴政正要命人牵马入殿,却听赢牧急声劝阻:"儿臣斗胆,请父皇移驾殿外观马。
"
这番请求令老臣们面面相觑,嬴政虽感诧异,仍带着百官走出大殿。
章台宫广场上,一匹浑身披挂黑色重甲的战马昂然而立。
文武官员无不震撼,武将们更是个个目露精光。
"此乃儿臣连夜赶制的战马装备。
"赢牧指向战马,"请父皇过目。
"
嬴政强压心中惊叹,转向武将队列:"诸位以为如何?"
老将王翦仔细端详后上前:"陛下,此马虽堪称利器,然老臣以为尚存瑕疵。
"
"哦?"嬴政不解其意。
王翦转向赢牧拱手:"敢问公子,此马全身铁甲,加上那丈余长枪,重量怕是有两石之重?"
赢牧含笑点头。
秦国的计量中,一石相当于六十斤,这套马铠与长矛合计约一百三十斤,相差无几。
“将军果然慧眼,确实有两石的重量。"
“普通士兵的装备约两石,加上这铠甲,战马就要负重四石。"
王翦说到这里,在场众人都已明白。
寻常战马最多承载五石,良驹也不过七八石。
这般沉重的装备虽能提升骑兵战力,却会大大缩短战马的寿命。
见到众人反应,赢牧微微一笑,拱手问道:“将军可是忧虑这般负重会损耗战马?”
“确实。
”王翦点头,“普通战马可用两年,若如此负重,恐怕熬不过三个月。"
“正是!”
“装备此甲短期内虽能增强骑兵,长久下去必会损害秦国战马储备,动摇国本。"
“不可行!”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群臣纷纷进谏。
嬴政皱眉看向赢牧,心中无奈。
这小子!朕是让你展示马镫和马鞍,谁让你给战马披甲了?真是画蛇添足!这下群臣都留下华而不实的印象,即便马镫和马鞍再好,也难以挽回。
看来这儿子还是历练不足,还需磨砺。
至于封赏,暂且搁置吧。
“将军!”
“诸位!”
赢牧却从容笑道:“据我所知,骑兵战马多因马蹄磨损严重而无法驰骋,不知是否如此?”
“确实。
”王翦回应。
“将军,容我一问,您如今还能骑乘战马否?”
“牧儿,不得无礼!”
嬴政立即喝止。
他明白赢牧用意,但王翦身为秦国上将军,国之重臣,并非最佳人选。
“哈哈……陛下莫怪九公子。
”王翦替赢牧解围,随后拱手道:“老夫虽年迈,仍愿为大秦征战!”
“好!”
“请将军亲自上马一试,再做定夺如何?”
赢牧含笑伸手示意。
“那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翦爽朗一笑,大步走向那匹披甲战马。
赢牧紧随其后,为其讲解鞍具用法。
王翦眉头微蹙。
他略带迟疑地踩住马镫翻身上鞍,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嗯?"
王翦眼中闪过讶色,轻提缰绳催马徐行。
"铿!铿!"
精铁锻造的马蹄铁叩击青石,迸发出金石之音。
甫一策马,王翦便察觉胯下战马异于常驹,未待赢牧解说便扬鞭疾驰。
"铿铿铿——"
重甲战马奔若雷霆,铁甲铮鸣间卷起猎猎罡风!
"妙极!"
王翦但觉如履平地,顺手抄起倚在辕门处的丈二长槊,催动战马冲锋陷阵。
往来数个回合,人马浑然一体!
忽见他将长槊插地,反手取下鞍侧雕弓。
张弦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整套骑射动作一气呵成,竟无需分心控缰。
演武场外文武百官瞠目结舌,众武将目睹那杆奇形长槊破空之势,更是脊背生寒。
这等重甲铁骑若成建制,任你铜墙铁壁亦如摧枯拉朽!
可惜......
"哈哈哈!老臣心服口服!"
王翦勒马回旋,径自单膝点地抱拳高呼:"九公子大才!"
赢牧连忙搀扶:"上将军折煞小子了。"
"那柄神兵......"
"此物名唤马槊,专为铁骑冲阵所铸。
"赢牧笑着取出木质马掌模型,"上将军可曾留意马蹄异响?"
王翦抚须沉吟:"马蹄似有金铁相护?"
"此物名曰马蹄铁。
"赢牧将模型递过,"镶于马蹄可防磨损,损毁亦可更换。"
王翦摩挲着手中木模,望向赢牧的目光已满是震撼。
战马装上马蹄铁后,马蹄便不再磨损,除非战马衰老或死去,否则便能一直驰骋沙场!
赢牧设计的马甲更是让战马在厮杀中难以被击毙。
如此发展下去,大秦的骑兵必将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铁骑。
“牧儿!此物真有如此奇效?”嬴政难掩激动,从王翦手中接过马蹄铁模型,仔细端详。
“儿臣绝无虚言。"
“天佑大秦!天佑大秦!”嬴政龙颜大悦,望向赢牧的目光满是赞许。
“传诏!”
他当即肃然下令:“即日起,封九公子赢牧为安国君,准其入殿议政!”
此令一出,殿内群臣皆惊。
安国君!
公子封君已是殊荣,更何况是“安国”二字的分量。
这几乎意味着,若无变故,赢牧便是未来的储君!
群臣神色各异,久久未语。
终于——
“陛下,九公子虽立大功,但封赏是否过重?”
一位白发儒袍的老臣出列谏言。
正是太学博士淳于越,长公子扶苏之师。
“朕意已决,博士无需多言。"
嬴政心知淳于越的盘算。
按礼制,扶苏确是太子之选,但其优柔寡断的性子令他极为不喜。
反观赢牧,那份执拗刚毅,颇有他年少时的风采。
封君而不立储,亦是嬴政对赢牧的历练。
“拜见安国君!”
李斯见状,当即高声行礼。
“拜见安国君!”
群臣纷纷附和,唯淳于越沉默不语。
另有中车府令赵高,目光阴鸷,死死盯着赢牧。
“父皇,儿臣能否暂缓入殿议政?当务之急,是先为大秦铸就这支铁骑。
”赢牧对封赏反应平淡,直言请求。
嬴政眉头一皱。
“儿臣只需指点工匠打造战具,余下时间定当潜心研习治国之术,向上将军请教兵法。
”赢牧见状,连忙补充。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被困在朝堂之上。
那种费神的事哪比得上他当下的逍遥?
“罢了,莫要辜负寡人对你的期望。
”嬴政说罢,转身踏入章台宫。
赢牧牵着战马回到丞相府。
午后,李斯回府,见儿子李由正指挥仆人往马车上装载物件。
“李由,这是作甚?”
“父亲。
”李由上前,神情古怪,“安国君执意搬去作坊与工匠同住,说是待府邸修缮完毕再迁回。"
“什么!?”
李斯一时愕然。
“堂堂安国君竟与庶民同住,岂不荒唐?”
回过神后,李斯面色阴沉,快步入府寻赢牧。
“安国君!”
“安国君!”
踏入后院,李斯急声呼唤。
赢牧闻声放下手中物件迎出。
“先生。"
“安国君,与匠人同住实在有 ** 份,若传出去……”
“况且您贵为安国君,若无变故,将来必是大秦太子!”
李斯环顾四周,压低嗓音:“多少人眼红您的位置!”
“先生,”赢牧含笑打断,“赢牧自有分寸。"
“留在相府终日应酬,反倒耽误钻研锻铁之术。"
“锻铁?”李斯眉头紧锁,“您不是只指点铁匠打造马蹄铁吗?”
“莫非真要终生打铁?”
“眼下您该潜心修习……”
“先生放心,赢牧自会研习。"
“告辞,改日再访。"
未等李斯说完,赢牧已转身离去。
夜色笼罩章台宫西苑。
“什么?那废物九哥被封安国君!?”
少年尖利的嗓音划破寂静。
“胡亥公子,千真万确,陛下当朝宣诏。"
赵高垂首禀报。
“不可能!”
“父皇最疼爱的明明是我!”
“我才是太子人选!”
“那废物凭什么!?”
十五岁的胡亥面容扭曲,目光凶狠。
“公子慎言!”
赵高陡然肃声喝止。
胡亥的怒火在赵高冷淡的话语中骤然平息,他望向赵高,眼神带着恳求:“先生,眼下该怎么办?”
“公子不必忧虑,赢牧如今仍未立为太子……”
“更何况,即便他成了太子又如何?只要他一日未登基,我们便仍有转圜余地。"
赵高眼中掠过一丝狠色,低声道:“公子可别忘了,清扬夫人当年深得陛下宠爱,更是替陛下挡下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