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在午夜准时炸响，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我正对着一份三小时前就该写完的、关于城南废弃化工厂“鬼火”事件的报告发呆，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显示屏上的时间跳成00:00。
第八天了。
我抓起电话，没等那边开口，嗓子因为熬夜和烟熏变得沙哑：“张明？”
电话那头只有一种声音——急促、湿黏、刮擦着什么东西的喘息，像是有人正把脸埋进浸水的绒布里拼命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哭腔和绝望的嗬嗬声。
我的心猛地一沉，刚想厉声让他冷静点说清楚，就听见那边传来“啪嗒”一声轻响。极其细微，但透过听筒却异常清晰，像是什么冰凉湿润的小东西掉在了硬物表面。
紧接着，更多声响传来：
· 啪嗒。
· 啪嗒嗒。
声音变得密集，如同盛夏突兀的急雨敲打着窗棂，又像是无数片指甲盖大小的、湿漉漉的东西正从高处不断坠落。
“鳞片……鳞片……”张明的声音终于挤了出来，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极致的恐惧，扭曲变调，“掉了！梦里掉的……掉出来了！阿毅！它掉出来了！满……满屋都是！白的……全是白的！”
他语无伦次，最后几乎是在尖叫。
“待在原地！别动！我们马上到！”我吼着，已经抓起了车钥匙和手边的强光手电、战术手套，一脚踹开值班室的门，对着外面吼道：“王强！张家出事了！动作快！”
王强正瘫在走廊长椅上打盹，鼾声如雷，被我这一嗓子吼得直接弹了起来，脸上的肥肉抖了三抖。他睡眼惺忪但反应极快，一句废话没有，抄起靠在墙边的金属长柄约束叉，以及那个像老式收音机、不断闪烁微弱绿光的灵异波动探测器，立刻跟了上来。
“鳞片……现实坠落……”我一边冲向楼下那辆破旧的公务车，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
王强的脸色瞬间凝重，那双总是耷拉着的睡眼猛地睁大，所有迷糊一扫而空：“操！这么快？”
引擎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车子猛地窜出，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划破午夜小区的死寂。车窗外的路灯昏黄，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飞速向后倒退。我和王强都没说话，车里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我越来越沉的心跳声。
张明是我发小。一个星期前，他还能跟我勾肩搭背地喝酒吹牛，抱怨工作太忙找不到女朋友——直到他开始做那个该死的、连续不断的梦。
梦里是一条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白蛇，缓慢游过城市上空。它所过之处，天光被彻底遮蔽，不是夜晚的黑，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纯粹的苍白，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某种粘稠的、活着的物质覆盖。他每次醒来都大汗淋漓、瞳孔涣散，反复念叨着被巨大冰冷生物凝视的恐惧，那种渺小如尘埃的绝望。
我们调查过：档案里没有任何类似记录的梦兆或现象，探测器在他家附近也没有异常读数。只能暂时归为精神压力过大，让他搬来局里的临时监护室，他却坚决不肯，说离开家更害怕。我们只能加强夜间电话巡查。
可现在——鳞片掉进现实？这他妈已经彻底超出了常规灵异事件的范畴！
车子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发出哀鸣，停在张明所住的老式居民楼下。推开车门的瞬间，一股寒意莫名窜上来——不是温度低，而是一种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