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入手沉,似有千钧。
周尧低头看手中的笔。这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竹杆狼毫,笔杆温润,应是被人长久使用摩挲所致。但当他指尖触及笔杆的刹那,一种奇异的共鸣自心底升起,仿佛这支笔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只是离散多年,今日方才重聚。
“这是...”周尧感到笔杆微微发热,那股热流顺手臂而上,直抵心口。
“时空画师的笔。”李嵩神色凝重,“每一代画师都有自己的本命笔。这支‘定坤’,曾属于你的老师,现在传与你。”
周尧怔住:“我的老师?可我从未...”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木材断裂的声音和人群的惊叫。李嵩脸色一变,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向外窥视。
“糟糕,‘无面者’已经到街口了。”他低声道,“它们能感知时空异常,定是冲着你来的。”
周尧也凑到窗边,只见雨幕中,三个扭曲的身影正蹒跚而行。它们的身形似人非人,面部一片空白,四肢以反关节的方式移动,所经之处,街面的石板竟如水面般泛起涟漪。
最可怕的是,随着它们的移动,周遭的环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墙壁的颜色逐渐褪去,门窗的轮廓变得模糊,仿佛整个世界正在褪色成一幅未完成的草图。
“它们正在侵蚀现实!”周尧惊呼。
“正是。”李嵩猛地关上窗户,“无面者是扭曲者笔下的造物,能够将现实转化为画布上的虚影。若放任不管,整条街都会变成二维的平面,所有生命将永远困在画中。”
又一声巨响,这次离得更近了,似乎就在隔壁店铺。房屋震动,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没有时间了。”李嵩从墙角抽出一卷空白的宣纸,迅速铺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木桌上,“周待诏,你必须现在作画。画一个稳固的节点,将这片区域从侵蚀中隔离出来。”
周尧握笔的手微微颤抖:“画什么?怎么画?我完全不知道...”
“闭上眼睛,感受笔的引导。”李嵩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时空画师不凭眼观,而凭心绘。你想守护什么,就画什么。”
周尧依言闭目。奇妙的是,当他合上双眼,周遭的危机声响反而渐渐远去,手中的笔杆愈发温热,一股清流自笔端逆流而上,直抵灵台。
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站在浩瀚星河之间,执笔挥毫,笔下生出的不是墨色,而是流转的光阴。老者回头,对他微微一笑,那眼神既熟悉又陌生。
“画你所见。”老者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周尧猛然睁眼,不再犹豫。
笔尖落纸的刹那,他感到的不是阻力,而是一种奇妙的吸附感,仿佛纸张本身在主动汲取墨汁。他手腕轻转,一道墨痕自然流淌而出,不是黑色,而是一种深邃的湛蓝,如同雨后的晴空。
李嵩在一旁看得屏息,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周尧完全沉浸在一种玄妙的状态中。他不再思考如何运笔,而是任凭手腕自主移动。笔尖在纸上游走,勾勒出的不是具体的物象,而是一种抽象的脉络——如同植物的根系,又如同人体的血管,纵横交错,彼此连接。
随着绘画进行,周尧感到自己的精力正随着墨迹渗入纸中。汗水从额角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屋外的骚乱声越来越近,突然,木门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一只苍白无面的手穿透门板,向屋内探来!
“继续画!”李嵩低喝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支短笛,放在唇边吹奏。没有声音发出,但那无面手仿佛被无形之力阻挡,迟疑了一瞬。
周尧咬牙坚持,笔下的脉络愈发复杂精密。他感到自己仿佛不是在纸上作画,而是在编织一张无形之网,网的每一个结点都与现实中的某个点相对应。
门外的无面者发出刺耳的嘶鸣,更多的怪手穿透门板墙壁,向屋内伸来。整个屋子开始扭曲变形,墙壁如波浪般起伏,家具的轮廓开始模糊。
“快成了!”李嵩勉力支撑,额上青筋暴起,“最后三笔!”
周尧感到头晕目眩,仿佛全身精力都被抽空。他勉强抬起沉重的手臂,落下最后三笔——
第一笔,屋内的扭曲瞬间停止,波浪状的墙壁恢复平整。 第二笔,穿透门墙的怪手如遭火灼,猛地缩回。 第三笔落下时,周尧眼前一黑,几乎瘫软在地。
就在此时,整幅画突然发出柔和的蓝光,画中的脉络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光芒扩散至整个房间,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
屋外传来无面者愤怒的嘶吼,但它们再也无法靠近分毫。
“成了...”李嵩长舒一口气,放下短笛,扶住摇摇欲坠的周尧,“你做到了,周待诏。你绘制了第一个时空节点。”
周尧勉强站稳,看向桌上的画。此刻的画已不再是简单的线条组合,而仿佛是一个微缩的宇宙,无数光点在脉络中流动生灭,美得令人窒息。
“这就是...时空绘画?”他喃喃道。
李嵩点头:“每个人初试时空绘画时,画出的都是内心最本质的映射。你的节点稳定而包容,可见心性。”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尧,“现在,试着感受它。”
周尧依言将手轻轻放在画纸上方。令他惊讶的是,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画中能量的流动,甚至能感知到屋外无面者的位置——它们正在光罩外围徘徊,却无法突破。
更神奇的是,通过这幅画,他似乎与整个街区的时空产生了连接。他能感觉到东侧第三户人家地窖里躲着的一家五口恐惧的心跳,能感知到西街水井中雨水滴落的涟漪,甚至能隐约捕捉到远处皇宫中传来的钟声。
“时空节点不仅是屏障,更是感知的延伸。”李嵩解释道,“作为绘制者,你就是这个节点的核心。”
周尧忽然想起什么,急问道:“那些无面者...它们会一直守在门外吗?街上的百姓怎么办?”
李嵩神色凝重:“节点只能保护这一小片区域。要彻底解决无面者,必须找到它们的源头——那个将它们‘画’入现实的扭曲者。”
他走到窗边,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皇城轮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扭曲者很可能潜伏在画院中。他正在绘制一幅名为《汴京梦华图》的长卷,表面上描绘京城繁华,实则暗中将扭曲的时空节点嵌入画中。一旦完成,整个汴京将成为他的画中囚笼。”
“画院...”周尧心中一震。作为画院待诏,他再熟悉不过那个地方。谁能想到,同僚中竟隐藏着能够操纵时空的可怕画师?
“我们必须阻止他。”周尧坚定地说,“但我该如何做?我只画过这一幅时空画。”
李嵩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绢册,递给周尧:“这是《时空画谱》的基础篇,记载了七种基本笔法和三种初级图式。你的时间不多,必须在三天内掌握至少三种图式,否则...”
否则性命不保。周尧想起那幅画上的预言,心中一凛。
他接过画谱,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绘着各种奇异的笔划轨迹,旁边标注着名称:固势、流势、破势、转势、融势、生势、灭势。每一种笔势都蕴含着独特的力量,远非传统绘画中的皴擦点染可比。
“时空画师之道,重在悟不在学。”李嵩道,“你我有缘,我可引导你入门,但能领悟多少,全看你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嵩开始讲解七种笔势的精要。周尧天资聪颖,本就精通绘画,很快掌握了前两种笔势——固势与流势。固势能够稳定时空,流势则可感知能量流动。
当他尝试第三种破势时,却遇到了困难。破势要求笔锋如刀,一往无前,斩断时空中的异常连接。但周尧性情温和,下笔总是留有余地,难以发挥破势的决绝。
试了数次,均以失败告终。笔下的线条软弱无力,毫无锐气。
李嵩摇头:“笔随心动。你心中有所顾忌,破势自然难以成型。”
周尧苦笑:“实不相瞒,我至今仍觉这一切如同梦境。时空绘画、无面者、末日预言...教我如何毫不犹豫?”
窗外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喊声。周尧通过节点感知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不知何时跑出了藏身之处,正被两个无面者逼入墙角!
“不好!”周不及多想,抓起笔就在纸上挥毫。情急之下,他心中别无杂念,只想斩断那些威胁孩子的魔物。
笔走龙蛇,一道凌厉如刀的墨痕破纸而出!这一次,破势完美成型,墨迹中蕴含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几乎同时,街角处逼向小女孩的两个无面者突然僵住,它们的身体从中裂开,如同被无形之刃劈开,化作墨雾消散在空中。
周尧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你不是做到了吗?”李嵩微笑道,“时空画师的力量源于守护之心,而非破坏之欲。记住这种感觉。”
小女孩的母亲冒险冲出,将孩子拉回屋内。周尧通过节点感知到母女相拥的温暖,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是一种他从未在作画时体验过的满足感。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周尧沉浸在时空画法的修炼中。他发现自己对融势和生势有着特别的亲和力。融势能够调和时空矛盾,生势则可激发生机。而最后的灭势,他却迟迟不敢尝试——画谱上明确警告,灭势若运用不当,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时空损伤。
天色渐晚,雨势稍歇。通过节点的感知,周尧发现街上的无面者活动逐渐频繁,它们似乎在寻找什么。
“它们在搜寻节点的核心。”李嵩面色凝重,“也就是你。无面者虽无智慧,但对时空异常极其敏感。这个节点撑不了太久,我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
周尧看向窗外暮色中的临安城,忽然问道:“史书记载,靖康元年九月,汴京应当尚未陷落。为何这里的景象如此破败?金兵似乎已经兵临城下?”
李嵩长叹一声:“这就是扭曲者的可怕之处。他不仅绘制未来,更在篡改过去。《汴京梦华图》已完成大半,现实已经开始按照画中的轨迹扭曲。若不阻止,靖康之耻将提前上演,且后果更加惨烈。”
周尧心中一震。他想起自己来自南宋,知道即将发生的历史悲剧——汴京陷落,二帝被俘,北宋灭亡,千万百姓流离失所...
“我们能改变历史吗?”他忍不住问。
李嵩沉默片刻,缓缓道:“时空画师的第一戒律就是不可妄改历史主线。我们的职责是修复异常,维护时空平衡,而非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写过去。否则,我们与扭曲者何异?”
周尧还想再问,忽然通过节点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异常能量正在迅速接近!
“有什么东西来了...”他警觉道,“很强,比无面者强大得多...”
李嵩脸色骤变:“不好,是‘绘魇’!扭曲者竟然派出了绘魇!看来他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存在。”
“绘魇是什么?”
“扭曲者用失败的时间线残片绘制出的怪物,能够吞噬时空节点。”李嵩急促地说,“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收拾东西,我带你走暗道。”
就在此时,整间屋子剧烈震动起来,节点形成的光罩外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周尧通过感知“看”到,一个由无数破碎画面组成的巨大怪物正在逼近,它所经之处,空间如玻璃般碎裂!
“来不及了!”李嵩咬牙,“周待诏,用我教你的所有笔势,画一道转势之门!快!”
周尧强压心中恐惧,铺开宣纸,笔蘸浓墨。他将七种笔势融为一体,绘出一道圆形的门户。笔下门户成型的刹那,开始自行旋转,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走!”李嵩拉住周尧,纵身跃入门中。
就在他们消失的瞬间,屋顶轰然坍塌,一只由破碎时空组成的巨爪撕裂而下,将周尧方才绘制的节点画撕得粉碎!
转势之门在身后闭合,周尧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被卷入激流。无数光影从身边掠过,隐约间他听到李嵩的声音:
“记住,周尧!时空画师笔下,万物皆可成真。你的画将改变这个世界,但切记,莫失本心...”
当周尧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繁华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阳光明媚,完全不像刚才那个阴雨连绵的末世景象。
最令他震惊的是,远处赫然矗立着一座熟悉的七层宝塔——雷峰塔,完好无损,丝毫没有画中那般倾斜欲倒。
“这里是...”周尧茫然四顾。
“皇佑元年,杭州。”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比你来的时代早九十年,比刚才的时间点晚二十年。”
周尧猛地转身,看见李嵩站在身后,但模样又有了变化——更年轻了些,衣着也更华丽。
“我们又穿越了时间?”周尧难以置信。
李嵩点头:“扭曲者的绘魇能够追踪时空痕迹,我们必须不断跳跃,才能避开追杀。这里是相对安全的时代,靖康之变尚未发生,大宋表面上一片繁荣。”
他指向远处的雷峰塔:“而你我的任务,就是确保那座塔永远不会变成你画中那般倾斜的模样。”
周尧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阳光下的雷峰塔巍峨壮丽,塔身笔直,丝毫没有倾倒的迹象。
“我不明白...”周尧困惑道,“塔不是好好的吗?”
李嵩的眼神深邃:“现在是的。但根据时空监测,三个月后的中秋之夜,这座塔将突然倒塌,造成数百人伤亡。而倒塌的原因,并非天灾人祸,而是时空结构本身出现了问题。”
他压低声音:“我们相信,扭曲者正在暗中绘制雷峰塔的‘倾覆之影’,通过画作预埋倒塌的因果。你必须在他完成之前,找到并阻止他。”
周尧感到肩头沉重无比:“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隐藏的画师?”
李嵩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罗盘,指针由一根细小的画笔制成:“这是‘寻画盘’,能够感知时空绘画的能量波动。越是强大的时空画作,指针反应越强烈。”
就在此时,寻画盘的指针突然开始剧烈转动,最终指向东南方向。
“看来不用我们去找了。”李嵩神色凝重,“已经有时空画作被激活了。跟我来!”
两人循着指针方向快步穿行在街巷中,最终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前。朱红大门上方悬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
“翰林图画院”周尧站在画院门前,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自己所属的时代。这里的格局与南宋画院惊人相似,只是更显崭新气派。
寻画盘的指针直指院内,颤动不已。
“扭曲者就在这里?”周尧压低声音。
李嵩摇头:“不一定是扭曲者本人,但肯定有时空画作在此。进去后见机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两人整理衣冠,装作寻常文人,迈步走入画院大门。
院内廊回路转,各处散落着作画的学子。周尧随着寻画盘的指引,穿过前院,来到一处僻静的偏殿。殿门虚掩,门内隐约传来对话声。
周尧凑近门缝,只见殿内两人正在交谈。背对门口的老者身穿官服,应是画院官员。面对门口的则是一个年轻画师,手持一幅画卷,正在展示。
当周尧看清那幅画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画上描绘的正是雷峰塔,但塔身倾斜,几欲倒塌,与他在未来看到的那幅“时空锚图”中的塔一模一样!
年轻画师的声音传来:“...晚生已按大人要求,重绘《雷峰夕照》十稿,此乃最满意的一幅。塔身微斜,更显灵动之势,仿佛随时欲飞升而去...”
老官员抚须点头:“妙哉!此等匠心独运,非常人可及。待到中秋佳宴,将此画献与知府大人,必得重赏。”
周尧与李嵩对视一眼,心知不妙。这画虽非时空画作,但其中蕴含的“倾斜”概念正在无形中影响现实。若真被呈献给当地官员,获得认可,这种“雷峰塔理应倾斜”的观念将在时空中形成固定节点,加速倒塌的发生。
必须阻止这幅画流传出去!
就在这时,年轻画师忽然转头,视线似乎扫过门缝。周尧急忙缩身,但已迟了半步。
“门外何人?”年轻画师厉声喝道。
门猛地被拉开,周尧与李嵩暴露无遗。年轻画师警惕地盯着他们:“你们是谁?为何鬼鬼祟祟在门外偷听?”
老官员也皱起眉头:“看二位面生,不是画院中人吧?”
李嵩不慌不忙,拱手施礼:“晚生李嵩,这位是周尧,皆是从京中来杭游学的画友。久闻画院盛名,特来拜访,无意间听得二位论画,被精妙见解所吸引,故而驻足,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老官员面色稍霁:“既是同好,何不进来一叙?”
年轻画师却仍面带疑色,目光在周尧身上来回打量:“周尧?这名字似有些耳熟...”
周尧心中一惊,想起自己来自九十年后,莫非这个时代已有同名画师?
李嵩从容接话:“重名之人世间常有。我这位朋友虽籍籍无名,但对绘画颇有见解。”他话锋一转,指向那幅倾斜的雷峰塔图,“尤其是对此类建筑绘画,素有研究。”
年轻画师挑眉:“哦?那倒要请教了。阁下认为我这幅《雷峰夕照》如何?”
周尧心知这是个机会,若能指出画中问题,或许能阻止它被呈现。他定神细观画作,忽然发现画中雷峰塔的倾斜并非随意而为,而是遵循着某种奇异的几何规律,隐隐暗合时空画谱中的“破势”笔法!
这不是普通的画作!画者必是懂得时空画法之人!
周尧抬头,直视年轻画师:“此画笔墨精妙,构图新颖,但有一处致命缺陷。”
“缺陷?”年轻画师面色微沉,“请指教。”
周尧上前一步,手指画中塔身:“阁下为使塔身显灵动之势,故意使其倾斜。但倾斜的角度与方向暗合地脉断裂之势,若此画流传,观者潜意识中将接受‘雷峰塔理应倾斜’之念,久而久之,恐对真塔结构产生不良影响。”
老官员闻言愕然:“绘画如何能影响真塔?此言未免荒诞。”
年轻画师却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细微的反应没能逃过周尧的眼睛。
李嵩适时接话:“艺术之道,潜移默化。昔年吴道子画地狱变相图,竟使屠沽改业;顾恺之画女史箴图,教化宫廷女子。画能影响人心,人心能改变现实,岂可谓荒诞?”
年轻画师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周先生方才提到‘地脉断裂之势’,不知对此有何研究?”
周尧心中警铃大作。对方不反驳,反而追问技术细节,显然不是普通画师。他谨慎回答:“略知一二。地脉之势,关乎时空流转。顺势则昌,逆势则危。”
年轻画师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抬手作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赵孟启,愿请二位至寒舍一叙,继续请教画艺之道。”
赵孟启!周尧心中巨震。这名字他再熟悉不过——史上著名的画家、书法家,元代书画界的泰斗人物!可他记得赵孟启应是宋理宗时代的人,距此时还有上百年,怎会出现在这里?
时空已经混乱到这种程度了吗?
李嵩似乎也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平静:“原来是赵先生,久仰大名。既然诚意相邀,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赵孟启微笑点头,转向老官员:“刘大人,今日之画容晚生再斟酌修改,改日再呈与您过目。”
老官员虽有些困惑,但还是点头应允。
周尧心中稍安,至少暂时阻止了这幅画的流传。但他对赵孟启的邀请充满疑虑——这位本该出现在百年后的艺术大师,为何会在这个时代?他与扭曲者又有什么关系?
怀着重重疑问,周尧与李嵩跟随赵孟启走出画院,向着未知的险境步步深入。
夕阳西下,三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周尧不经意回头,看见画院门廊的阴影处,似乎有一个无面的人形一闪而过。
危险,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