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的根须缠绕着我的骸骨,像极了继母柳氏那双总是温柔抚过我发顶、却随时能掐断我咽喉的手。
十年了。
我的魂魄被拘在这棵树下,看着我的夫君——曾经与我山盟海誓的探花郎周砚书,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看着我的三妹,那个曾怯生生跟在我身后、央我教她写字的魏卿玉,顶着我的凤命签文,享尽荣华,成了京中人人艳羡的准太子妃。
看着我那懦弱的父亲,我那虚伪的祖母,我那些冷漠的所谓亲人,在我的坟茔不远处,宴饮欢歌,无一人为我落一滴泪,无一人记得我曾是魏家长女。
直到那个雨夜,魏卿玉撑着二十四骨的油纸伞,华服逶迤,来看我这“可怜”的长姐最后栖身之地。
她蹲下身,雨水冲刷着墓碑上模糊的字迹,她的声音却带着淬毒的快意:“我的好姐姐,你安心睡了吧。知道你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就因为你看不得我做金凤凰!”
“签文是‘吾家有栖凤’,凭什么就一定是你?母亲说得对,只有我,才配得上这皇后命格!”
“哦,忘了告诉你,砚书哥哥从未爱过你。他与你相遇,他向你求亲,都是母亲一早为我铺的路。你不过是个……占着位置的死人罢了。”
冰冷的雨穿透我虚无的魂魄,我却觉得有滔天业火在燃烧。
原来如此。
那支上上签,那句偈语,早被他们窃取。
我的姻缘,我的命运,我的人生,全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恨意如毒藤,将我残存的意识寸寸绞紧。
若有来世……魏家……柳氏……周砚书……魏卿玉……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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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般的阴冷包裹着我,耳边是嘤嘛的哭泣和粗鲁的呵斥。
“哭什么哭!大小姐身子不适,安静些!”
“张嬷嬷,求您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小姐烧得厉害……”
是……春晓?我那个被活活打死的贴身丫鬟?
我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破旧的帐顶,空气里弥漫着庄子上特有的霉味和廉价药汁的苦涩。
我回来了。
回到了我十五岁这年,病死在庄子上前的三个月。
前世记忆裹挟着蚀骨恨意翻涌而上,几乎将我再次淹没。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
老天爷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小姐!您醒了!”春晓哭肿的眼睛亮了起来,扑到床边。
我看着眼前鲜活稚嫩的春晓,想起她后来为了护着我那点微薄嫁妆,被柳氏下令乱棍打死的惨状,心脏一阵抽痛。
“水……”我声音沙哑。
春晓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喂我。
门外,张嬷嬷刻薄的嗓音又响起来:“醒了好,醒了就赶紧把药喝了。夫人仁慈,还惦记着给你送药,别不知好歹。过几日府里就要来接人了,别病恹恹的晦气!”
接人?
是了,前世就是这个时候,因为我那好父亲魏廉即将升任礼部侍郎,府中女眷需有诰命在身者方可出席宫宴,而祖母年迈,柳氏是继室,诰命……落到了我已故生母,一位郡主的头上。但需嫡亲女代领。
所以他们才想起庄子上还有我这么个“嫡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