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从火里抢出我们的“结婚照”
我烧照片那天,杭州下了场反常的暴雨。
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像谁在用指甲刮。我坐在老宅阁楼的木箱前,手里捏着一叠泛黄的照片——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十年了,我终于鼓起勇气,把它们烧了。
火苗从打火机窜起,舔上一张全家福。母亲笑得温柔,父亲站得笔直,我六岁,被他扛在肩上。那年他还没进湘西,还没提什么“龙脊冢”,还没人间蒸发。
火舌卷过相纸边缘,突然,门被推开了。
风灌进来,吹得火堆一斜,差点燎到地毯。我猛地抬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黑风衣湿透,长发贴在脸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一句话没说,冲进来,直接把手伸进火堆。
“你疯了?!”我一把拽她手腕,火苗燎到她手套,发出“嗤”的一声。
她不管,从灰烬里抽出一张还没烧完的照片——是我们俩的“结婚照”。
我没见过这张照片。
照片上,我穿着黑色寿衣式长袍,她穿一身暗红嫁衣,站在一扇青铜门前。背景是荒山,天色紫黑,像暴风雨前的死寂。我们没看彼此,而是低头,拜向那扇门。
她手指颤抖,盯着照片,声音轻得像梦呓:
“第十次了……陆沉,你能不能,别再忘了我?”
我后退一步,心跳炸了。
“你谁?!这照片哪来的?我从没见过你!”
她缓缓抬头,雨水从她睫毛滴落。她的眼睛很特别——左眼是深灰,右眼偏蓝,像是两片不同季节的天空。
“我是苏离。”她说,“你未婚妻。”
“放屁!”我声音发抖,“我连你名字都没听过!”
她没反驳,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笔记本,封皮上用血写着三个字:勿念。
“你父亲临走前,把它交给我。”她说,“他说,等你开始梦见青铜门,就把它还给你。”
我愣住。
我确实……最近总做那个梦。
梦里,我走在一条长满青铜藤的墓道里,耳边有铃声,一声接一声,像在数我的心跳。尽头是一扇门,门上刻着蛇与鸟缠绕的图腾——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攥紧打火机,指节发白。
她忽然抬手,撩开左袖。她小臂内侧,有一道旧疤,弯弯曲曲,像被什么活物咬过。
“你也有。”她说。
我猛地扯开自己左手袖子——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疤。
可形状是镜像的,像左右手互为倒影。
“这不可能……”我声音发虚,“我小时候摔伤的,医生说是树枝划的。”
“不是树枝。”她盯着我,“是‘门’认你时留下的印。”
我脑子嗡嗡响。这女人疯了,还是我疯了?
“陆沉,”她走近一步,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你父亲没死。他在‘龙脊冢’底下,等你去开门。而我,等了你九世,只为这一回——”
“打住!”我打断她,“什么九世?轮回?你当我是小说看吗?”
她没笑,只是从风衣内袋取出一枚铜铃,很小,锈迹斑斑,铃舌是颗人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