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夜
雨滴砸在玻璃窗上，像断线的珠子噼啪作响。林薇蹲在教室走廊尽头，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又一个康复机构拒绝了她的申请，理由冠冕堂皇得残忍："抱歉，选择性缄默症超出我们的专业范围。"
指尖划过屏幕，相册里念念五岁生日照倏然弹出。小姑娘抱着兔子玩偶坐在蛋糕前，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妈妈"的音节，只有烛光在过于安静的瞳仁里跳动。林薇下意识摩挲左手腕的疤痕，那是三年前护着念念从火灾现场逃出来时烙下的印记。
"林老师？"保育员探出头，"念念又撕图画本了。"
教具散落一地。念念蜷缩在彩虹帐篷角落，蜡笔碎屑沾满裙摆。孩子正机械地撕扯画纸，上面歪扭的太阳被撕成两半——这是今天第六次情绪崩溃。
"要帮忙吗？"新来的实习老师伸手去拉孩子。
"别碰她！"林薇声音陡然尖锐。她缓缓靠近帐篷，哼起熟悉的摇篮曲。这是火灾后唯一能安抚孩子的旋律，虽然再没有人用那般温柔的嗓音唱过。
雨更大了。林薇把睡着的念念裹进防水外套，背带勒在肩胛骨凹陷处。公交站牌下积水成洼，倒映出霓虹灯破碎的光。直播广告屏突然亮起："天籁科技新品发布会——让逝去的声音重现人间。"
屏幕上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在演示语音合成技术。当AI复现出已故歌手的歌声时，雨声中混入细微的啜泣。林薇猛然转头，发现念念正仰着脸看屏幕，雨水和泪水在脸颊交汇成溪。
这是三年来孩子第一次对外界产生反应。
【二】声纹
天籁科技前台摆着座石英钟，秒针每次跳动都震得人耳膜发胀。林薇攥着宣传册坐在等候区，纸页被汗浸得绵软。她第十次检查录音笔电量时，终于听见电子音叫号："A007请到三号洽谈室。"
玻璃门滑开的瞬间，声浪裹着雪松香氛涌来。整面墙的显示屏流淌着声波图谱，穿白大褂的技术员们像实验室里的工蜂。江辰从光谱图前转身，金丝眼镜后藏着过度熬夜的血丝。
"林女士？您预约的是亲子语音采集。"他指尖敲击平板调出档案，"但系统显示您是单身抚养。"
"孩子父亲去世了。"林薇下意识用袖口遮住腕间疤痕。这个动作让江辰停顿片刻，他忽然抽出便签纸写下什么推过来。
——他注意到您有听觉过敏，交谈请用书写或打字方式交流
林薇怔忡间，江辰已经打开降噪模式。空调系统的嗡鸣骤然消失，他敲键盘的声音像落在绒布上的珍珠："我们需要孩子父亲的旧音频做声纹采样。"
"没有录音。"林薇在平板电脑上写道，"他是消防员，最后那段通话录音...在指挥中心存档。"
空气凝滞了。江辰无意识转着婚戒——等等，他无名指并没有戒指，只有一道浅白戒痕。当他再度抬头时，林薇看见他虹膜边缘有圈奇异的灰蓝色，像暴风雨前的海平面。
"明天带孩子来采样室。"他最终说，"我们需要现采4000句语音素材。"
"可她不会说话！"
"《小王子》第21章。"江辰突然报出书名，"狐狸说'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就会需要彼此'——请念这段给孩子听，用父亲的语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