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触电般站起来。那是念念父亲求婚时刻在消防车引擎盖上的句子，世上本不该有第三人知道。
【三】复现
采样室像个巨大的蛋壳，吸音墙壁覆盖着记忆棉。念念抱着兔子玩偶坐在旋转椅上，头顶环形麦克风像休眠的金属花。
"我们要玩声音捉迷藏。"江辰蹲下来与孩子平视，递出绒布包裹的传感器，"当绿灯亮起，你就对麦克风吹气好不好？"
林薇隔着观察窗攥紧衣角。过去两周的尝试都失败了，念念甚至不愿走进这间纯白屋子。但此刻孩子竟伸手触碰传感器，指示灯像萤火虫般渐次亮起。
江辰的诱导技术堪称艺术。他用声波可视化软件把声音变成彩虹，用骨传导耳机让念念通过下颌骨振动"听见"自己，甚至拆开兔子玩偶塞进微型共鸣箱。当孩子第一次对着麦克风呼气时，整个实验室的显示屏同时泛起涟漪。
"元音采样完成度37%。"助理盯着控制台，"但辅音库完全空缺。"
"用谐波补偿算法。"江辰敲代码的速度快得出现残影，"抽取林女士的爆破音频谱做嫁接处理——等等！"
林薇突然冲进采样室。她听见了，在耳机泄漏的细微电流声里，有个熟悉得让她心脏绞痛的音色正在成型。
"立即停止。"她发抖的声音撞在吸音墙上，"你们在用他的声音！指挥中心那段最后通话..."
江辰沉默地调出频谱图。属于父亲的声纹像金色沙漠般铺满屏幕，而念念刚刚采集的元音如同绿洲散落其间。
"火灾报警器录音里存有您先生的21个音节，我们做了降噪修复。"他播放一段音频，嘶嘶作响的背景音里有个年轻男声在喊："薇...带念念...出去！"
林薇瘫倒在观察椅上。五年了，她以为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哪怕只是电流模拟出的残响。
绿灯突然大亮。念念不知何时凑近主麦克风，嘴唇贴在防喷罩上。
"爸......"
气流摩擦麦克风的杂音淹没了一切，但频谱仪上赫然跃出清晰的波形图——那是孩子人生里第一个完整的音节。
【四】余烬
海川市立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室像座时间琥珀。林薇推开橡木门时，江辰正戴着白手套翻阅焦脆的乐谱残页。
"消防队说当年现场找到的私人物品都在这里了。"她推过纸箱，烧焦的皮夹边缘还粘着金属铭牌残片。
江辰小心展开碳化的笔记本。那是念念父亲的训练日志，夹着张烧剩半张的合照：穿橙色救援服的男人把林薇扛在肩上，两人对着镜头吹泡泡糖。
"声纹采样需要更多语料。"江辰用软毛刷清扫纸页，"听说您先生擅长口琴？"
"他能用树叶吹《茉莉花》。"林薇指尖抚过照片上飞扬的泡泡，"婚礼时突然停电，他吹着口琴带我跳完第一支舞。"
话音未落，江辰突然抽搐着蜷缩起来。他扯开衬衫领口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林薇抓起桌上的药瓶，却被男人攥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不是...药..."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钢琴...B小调..."
靠墙的立式钢琴盖开着。林薇跌撞着弹响B小调和弦，琴弦振动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形成奇异的共鸣。江辰逐渐平复呼吸，瞳孔里的灰蓝色像潮水般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