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六月底,全球四十度高温天气。
家里人在客厅吹冷气吃冰镇西瓜,我却关紧房门,把空调开到制热模式。
父亲大骂:“电费不要钱啊?赶紧关了!”
弟弟嘲笑:“读书读傻了!热死你个神经病!”
母亲威胁:“再不开门就滚出去睡楼道!”
我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想笑。
因为他们不知道。
今晚,全球气温骤降一百度。
极寒末世,即将到来。
1
“本台播报,异常高温已持续十天,预计未来还可能升至四十五度......”
六月底的太阳像一团燃烧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窗外的树叶蔫蔫地耷拉着,柏油马路上升腾着扭曲的热浪。
我站在窗前,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心里却冷得像冰。
我重生了。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持续的高温后,突如其来的极寒,让城市在几小时内陷入瘫痪,我们一家四口被困在这个老旧的家属院里。
夏天食物容易腐败,家里没有囤货,才过了五天就要弹尽粮绝。
弟弟饿的每天都在家里哭嚎,爸妈拿走我最后一块饼干哄他。
全然不顾我这三天只喝了一口稀粥。
后来为了活命,他们让我这个只会读死书、没用的女儿冒险出去寻找食物。
我穿着单薄的衣物,在外面找了一天一夜,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物资。
结果,他们不仅抢走了食物和水,还不让我进门。
我蜷缩在零下六十度的楼道里。
眼睁睁看着爸妈和弟弟围坐在温暖的火锅旁,热气模糊了他们的笑脸。
多么温馨的一家人。
而我却被反锁在门外,手指被冻得发黑,呼出的气息在睫毛上结成了冰晶。
我记得母亲最后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没用的垃圾。
“冻死在外面,也好过浪费家里粮食。”
这是爸爸隔着门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没有人和我抢吃的了!”
弟弟兴高采烈喊道。
而现在,我回到了极寒末日降临前的最后一天。
我颤抖着摸出手机。
6月30日上午9:17。
距离全球气温骤降还有不到十四个小时。
我擦掉额头的汗水,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我不会再当那个任人宰割的傻子。
“林晚!大白天关着门干什么?”
母亲尖锐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我浑身一颤。
前世这个时候,我正在厨房帮她熬绿豆汤,给下午去上补习班的弟弟解暑。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镜中的自己。
十八岁,刚结束高考的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
谁能想到这张青涩的脸下,藏着一个经历过死亡的灵魂?
“我在换衣服!”
我随口应付,同时飞快地翻找抽屉。
高考后学校发的奖学金信封还压在课本下面,八千块。
加上这些年,偷偷攒下的兼职薪水和压岁钱,总共五万八千六百五十二元。
这些钱可能只够我上大学的开销,但在末日来临前的最后几个小时里,它们是我的救命稻草。
窗外传来刺耳的喇叭声,一辆快递车停在楼下。
我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打开手机查物流信息。
重生前,趁着反季清仓的优惠,我给自己买了羽绒服和保暖衣,还有一床厚厚的羽绒被,现在都在派送中。
我迅速给快递员发了加急短信,又翻出了五金店王老板的电话:
“王叔,我是7栋的林晚,急需一批建材......”
挂断电话后,我盯着墙上全家福出神。
照片里父亲搂着弟弟坐在正中,母亲坐在父亲身侧微笑,而我像个局外人似的站在最边上。
这张照片完美诠释了我在这个家的地位。
一个多余的附属品。
2
“咚咚咚!”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死丫头,换衣服要这么久?快出来把客厅地板拖了!”
母亲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马上好!”
我应了一声,却开始用手机疯狂在各个外卖平台下单:
压缩饼干、罐头、净水片、急救包......
手指在屏幕上来回飞舞,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当我终于打开房门时,母亲正叉腰站在门口,她穿着那件印着牡丹花的廉价睡衣,头发随意地扎起。
“磨蹭什么呢?”
她上下打量我,“脸色这么白,中暑了?”
我摇摇头,注意到她脖子上逐渐加深的颈纹。
前世末日第三天,就是她用围巾勒住我的脖子,逼我出去找食物。
“‘反正早晚要死,不如为家里做点贡献。’”
“愣着干什么?去把阳台衣服收了!”
母亲推了我一把,转身走向厨房,“中午吃面条,煎三个荷包蛋,小宝要多吃一个。”
像往常一样,荷包蛋也没有我的份。
但这次我没有抱怨,反而沉默地走向阳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改造计划。
我的房间只有六平米,但足够改造成一个微型避难所。
前世末日来临时,我们全家挤在主卧,因为那里有台老式电暖器。
但零下六十度的低温下,那点热量根本微不足道。
正午的阳光毒辣得刺眼。
我一边机械地收着衣服,一边观察楼体结构。
我们住在顶楼六层,楼上没有天台,楼与楼之间隔得很远。
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很难有人能从屋顶攻入,但保温至关重要。
“林晚,给我拿瓶冰可乐!”
弟弟林小宝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转头看见他瘫在沙发上玩手机,T恤撩到胸口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前世就是他第一个提议把我赶出去:
“她成绩那么好,肯定能找到吃的。”
我默不作声地从冰箱拿出可乐,在递给他时故意让瓶身的水珠滴在他手机上。
“你眼瞎啊!”
他猛地跳起来,一把推向我。
我早有准备,侧身避开,他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一下。
“林晚!你又惹小宝生气!”
母亲闻声从厨房冲出来,手里的擀面杖还沾着面粉。
“他自己没拿稳。”
我平静地说,看着母亲立刻转身安抚弟弟,像对待一个三岁小孩那样摸他的头。
十五岁的林小宝,被宠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巨婴。
父亲中午没有回来吃饭,他在区供电局当个小科长,总爱在外面摆谱。
前世末日来临时,是他第一个抢走了我找到的罐头。
下午两点,确认母亲带着弟弟去补习班后,我立刻行动起来。
王老板带着两个工人运来了材料:
防爆门、双层钢化玻璃、保温棉、隔音板......
“小姑娘,你这是要改造密室啊?”
王老板擦着汗打趣道。
“家里遭过贼。”
我说着编好的谎言,“爸妈工作忙,让我盯着装修。”
三个小时的施工时间里,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生怕家人突然回来。
工人们虽然好奇,但在加价的诱惑下干得飞快。
当最后一块保温板安装完毕时,我的小房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坚固的保温箱。
“这房间现在炸弹都炸不开。”
王老板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小姑娘,这么热的天你确定要住这里面?”
我笑着多付了五百元辛苦费,等他们一走,立刻开始布置内部。
床挪到角落,腾出空间堆放物资;书桌改造成工作台;衣柜里塞满防寒衣物。
最后,我在门内侧加装了一个简易门闩。
这是前世用生命换来的教训。
傍晚六点,我打车直奔城郊仓储超市。
推着两辆购物车,我像个即将面临世界末日的疯子一样扫货:
二十箱矿泉水、三十袋压缩饼干、五十个肉类罐头、十公斤装的大米五袋、固体酒精、急救药品、维生素片、冻干蔬菜......
“同学,你们家是要开小卖部吗?”
收银员一边扫码一边好奇地问。
“学校夏令营。”
我随口编道,眼睛却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18:47,距离末日降临只剩五个多小时。
回程的货拉拉上,司机不停地从后视镜看我:
“小姑娘买这么多东西,是要搬家?”
“嗯。”我含糊地应着,看着窗外熙攘的人群。
这些说说笑笑的路人,有几个能活过今晚?
前世新闻报道说,第一波寒潮就带走了城市三分之一的人口。
当我把最后一批物资搬进房间时,天已经全黑了。
父亲难得地在家吃饭,见我进门就皱起眉头:
“一整天不见人影,去哪疯了?”
“同学聚会。”
我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房间。
“站住!”
父亲把筷子拍在桌上,“越来越没规矩了,见了人不会打招呼?”
我转过身,看见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
林小宝嘴角还沾着饭粒,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爸,妈,弟弟,我回来了。”
我机械地说完,没等回应就钻进房间反锁上门。
门外传来父亲愤怒的咒骂和母亲安抚的声音,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整,距离末日降临还有四小时。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从制冷调到制热,温度调到最高的32度。
热风立刻从出风口呼啸而出,房间里的温度开始攀升。
不到三分钟,敲门声就如预期般响起。
“林晚!你发什么神经?这么热的天开制热?”
父亲在外面怒吼,门把手被拧得咔咔响。
我没有回应,继续检查我的物资清单。
饮用水、食物、药品、保暖装备......一切就绪。
最重要的是那台小型柴油发电机和十桶柴油,藏在床底下的暗格里。
“电费不要钱啊?赶紧关了!”
父亲开始用拳头砸门。
“读书读傻了!热死你个神经病!”
林小宝嘲笑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脚踹在门上的闷响,“空调都不会用!”
母亲的声音最刺耳:“再不开门就滚出去睡楼道!我们不要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儿!”
我坐在床边,感受着房间里越来越高的温度,哪怕汗水从额头流进领口,嘴角仍不自觉地上扬。
这一次,被关在门外的,是你们了。
3
我盯着手机上的时钟,23:59。
最后一分钟。
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T恤,房间温度计显示38度,但我坚持着没有调低空调,这是必要的准备:
当极寒来临时,保温良好的房间会缓慢降温,而不是瞬间结冰。
数字跳动后,一切归零。
00:00
第2章
一阵诡异的寂静突然笼罩了整个世界。
蝉鸣、汽车声、甚至风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紧接着,窗玻璃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冰花。
我亲眼看着对面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在几秒内被厚厚的冰层包裹。
“咔嚓”一声碎裂坠落。
温度计上的数字像失控的电梯一样直线下降:
38°C…25°C…10°C…0°C…-20°C......
我迅速套上加厚的羽绒服,检查柴油发电机的状态。
这台小型机器运转时几乎无声,为电热毯和电暖器提供稳定的电力。
房间温度维持在18度,完美。
窗外的景象则令人毛骨悚然。
马路上的车辆突然全部熄火,几辆行驶中的汽车失控打滑,撞在一起。
一个穿着短袖的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出便利店。
下一秒就僵在原地,像座冰雕一样保持着抬脚的姿势。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但很快又归于寂静。
在零下六十度的环境中,没有防护的人类活不过十分钟。
“砰!”我的房门被猛地撞响。
“林晚!开门!出大事了!”
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打开隐藏在衣柜里的监控屏幕。
门上的微型摄像头清晰地拍下他们三人的样子:
只穿着单薄睡衣,脸色已经发青,嘴唇呈现不健康的紫色。
“姐!救命!我要冻死了!”
林小宝哭喊着,鼻涕流到嘴边立刻结成了冰碴。
“晚晚!求求你开门!妈妈错了!”
母亲疯狂地转动门把手,指甲在金属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我调整好麦克风,按下通话键:“冷吗?”
我的声音通过门上的扬声器清晰地传出,“这才刚刚开始。”
门外的三人像见鬼一样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你早就知道?”
父亲的声音因寒冷和愤怒而颤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我轻笑一声,“我只是做了你们上辈子对我做的事。”
“胡说什么!快开门!”
母亲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已经嘶哑,“我们会死的!”
我调出另一个监控画面,客厅的温度显示已经降到零下三十五度。
他们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冰晶。
林小宝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发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上辈子,也是这么冷的天。”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冒着风雪出去找食物,手指冻掉了三个指甲。”
我下意识摸了摸右手无名指,“当我带着食物回来时,你们围着火锅,把我锁在门外。”
“那都不是真的!疯…疯子…”
父亲艰难地吐出这个词,牙齿打架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们当时说——”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不差地复述那句刻骨铭心的话,“‘冻死在外面,也好过浪费家里粮食。”
门外突然安静了。
片刻之后,林小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开始用头撞门:
“姐,求求你…我错了…我真的要死了......”
“林晚!我是你爸!你不能这样!”
父亲突然暴起,用全身重量撞向房门。但加固过的门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的响声。
“晚晚,妈妈求你了。”
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那是她多年未曾对我用过的语气,“母亲知道错了,开门好不好?”“我们是一家人啊......”
我看着监控里他们扭曲的面孔,内心毫无波动。
上辈子,我也是这样求他们的。
我跪在零下六十度的楼道里,用冻伤的手拍门,求他们让我进去,哪怕只是进去暖和一会儿。
而他们做了什么?
父亲拉上了窗帘。
母亲关掉了门厅的灯。
林小宝对我做了个鬼脸。
然后他们一起回到温暖的卧室,吃着我用命换来的食物。
“晚安,爸妈,小宝。”
我关掉了麦克风,“祝你们做个好梦。”
我转身走向我的小电炉,开始煮一包方便面。
热腾腾的蒸汽模糊了监控屏幕,但门外绝望的拍打声和哭喊声依然清晰可闻。
渐渐地,这些声音变得越来越弱,间隔越来越长。
面条煮好了,我端着碗坐在床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无线网络居然还能用,看来基站还没完全瘫痪。
社交媒体上一片混乱:
#全球突然降温#、#紧急求救#、#世界末日#等话题以惊人的速度刷屏。
【最新消息,国家发布紧急通告:全球范围内出现不明原因极端降温现象,请所有居民留在室内,做好防寒准备......】
我关掉网页,点开本地新闻。
城市已经陷入瘫痪,医院挤满冻伤患者,交通完全中断。
有人上传了街头的照片。
几个醉鬼冻死在长椅上,保持着生前的最后姿势。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凄厉,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我拉上厚厚的窗帘,打开电热毯,钻进温暖的被窝。
门外的动静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寒风拍打窗户的声响。
通过监控,我看到父母和弟弟都躲进了主卧。
他们找出所有的被子裹上挤在一起,用充电宝给取暖器供电。
但哪怕开的最大档,仍然被冻得瑟瑟发抖。
我关了灯,闭上双眼。
这一夜,全世界会有多少人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4
第二天,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我脸上。
我猛地坐起,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直到看见墙上温度计显示室内温度20度,才确信昨晚的一切不是噩梦。
门外再次响起微弱的敲击声。
监控屏幕上,母亲披着所有能找到的衣物,正用冻得发紫的手指轻叩我的房门。
“晚晚......妈妈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你爸爸发烧了,给点退烧药好不好?”
我调转摄像头角度,看到父亲蜷缩在走廊角落,面色潮红,嘴唇干裂爆皮。
林小宝裹着三条毛巾被,像只病弱的幼兽般瑟瑟发抖。
“姐......我肚子好饿。”
弟弟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虚弱,“给我点吃的吧......我以后再也不抢你东西了......”
我端起刚泡好的热可可,啜饮一口,才按下通话键:
“三年前我发高烧到40度,眼睛都烧红了。”
“你们谁记得给我买药?”
监控里母亲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林小宝只是打个喷嚏,你们就连夜送医院。”
“我硬撑到退烧,半夜起来给自己换敷额头毛巾的动静被你们听见,骂了我整整半个小时。”
“那,那是因为......”母亲结结巴巴地辩解,“小宝从小体质弱,而且那天,我和你爸都累了......”
“去年冬天,”我打断她,“我饿着肚子从学校回来,发现你们把最后一块红烧肉给了林小宝。爸当时怎么说来着?‘女孩子吃那么多干什么’。”
“你们宁愿让他吃不下,把饭菜当玩具玩,全撒地上,也不愿意让我吃一口。”
父亲突然暴起,踉跄着扑到门前:
“陈年旧账翻什么翻!现在是要死人的!”
他疯狂摇晃门把手,震得监控画面都在颤抖,“你这个不孝女!要眼睁睁看父母死吗?”
我关掉麦克风,打开手机里的录音文件。
那是我去年冬天最冷的时候,因为弄丢钥匙,被锁在门外时的哀求:
“爸!求求你开门!我手指要冻掉了!”
接着是父亲清晰的回应:“死外面干净,省粮食。”
这段录音循环播放了三遍。
门外陷入死寂,只有父亲粗重的喘息声。
突然,林小宝发出一声尖叫,抓起走廊上的花瓶砸向摄像头。
“去死吧!贱人!”
花瓶在防爆玻璃上撞得粉碎,摄像头毫发无损。
“砸!继续砸!”
父亲像找到发泄口,抄起折叠椅疯狂击打门板,“老子养你十八年,就养出个白眼狼!”
母亲瘫坐在地上哭嚎:
“我当初就该把你打掉!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表演,给加热器调大了一档。
他们的叫骂持续了二十分钟,直到力竭瘫倒。
父亲最先支撑不住,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走......先回主卧......”
他拽起林小宝,“把被子都搬过去,别在这贱人门口耗着......”
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离去的背影,我打开物资清单做标记。
第一天,亲情牌;第二天,道德绑架......
不知道明天会换什么新花样?
极寒第三天,摄像头下出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我放大镜头,上面是母亲歪扭的字迹。
【晚晚,妈妈快不行了。临死前只想告诉你,妈妈其实最爱你。】
我噗嗤笑出声来。
前世她勒着我脖子逼我出门时,说的可是“赔钱货终于有点用了”。
中午时分,主卧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喊。
我调出隐藏摄像头画面,母亲正抱着林小宝干嚎。
“小宝晕过去了!救命啊!”
父亲配合地捶打墙壁:“林晚!你弟弟要死了!”
演技拙劣得令人发笑。
林小宝眼皮还在轻微颤动,嘴角甚至残留着饼干渣。
我猜他们把所有存粮都给了这个宝贝儿子,现在自食恶果了。
“需要急救是吗?”
我突然打开麦克风,“我可以帮忙。”
5
主卧瞬间安静,接着爆发出混乱的响动。
我通过监控看到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林小宝抬到走廊,摆出昏迷不醒的姿势。
母亲还特意把他衣领扯开,营造危重的假象。
“我出来了。”
我故意制造开锁的声响,实际只打开内侧门闩。
透过猫眼,我看到父亲已经举起椅子躲在门侧,母亲手里攥着晾衣绳。
等了十分钟见我没动静,父亲暴怒地踹门:“你耍我们?!”
“彼此彼此。”
我轻笑着展示监控画面里他们准备的“凶器”。
“爸,你右手关节炎犯了还举椅子?妈,你拿绳子的手在抖哦。”
“林小宝,你的眼皮别眨了。是眼睛不舒服吗?”
林小宝突然从地上跳起来,面容扭曲地尖叫:
“我早说过这贱人不会上当!”
他疯狂踢打我的房门,直到父亲把他拖走。
寒潮第五天,主卧已经许久没传出动静了。
当我以为他们终于认命时,深夜的监控警报突然亮起。
画面里,父亲正用菜刀撬我门锁,母亲和林小宝抱着被褥守在后面。
“快点!那小贱人肯定睡了!”
母亲紧张地东张西望。父亲满头大汗地折腾门锁,但防爆结构纹丝不动。
“爸......我饿......”
林小宝有气无力地嘟囔,“不是说撬开就有吃的吗......”
“闭嘴!”父亲低吼,刀尖突然“啪”地折断。
他盯着崩断的刀刃愣了两秒,突然崩溃地捶地痛哭:
“完了…全完了......”
下一刻,父亲又咆哮起来:
“501肯定有吃的!老太婆每个月退休金都买保健品!”
母亲小声附和:“她孙子好像回来了…穿军装那个......”
听到这话,我怔了片刻。
前世张奶奶念叨的“当军医的孙子”,原来真的存在?
我立刻调转摄像头,看到林小宝正扒在阳台偷窥,眼里闪着饿狼般的绿光。
“当兵的身上肯定有压缩饼干!”
他舔着干裂的嘴唇,“爸,我们今晚就......”
“闭嘴!”父亲突然压低声音,“先想办法弄开他家的门!”
我皱了皱眉头。
深夜,当我查看监控时,他们三人正蹑手蹑脚溜向楼梯。
父亲手里攥着厨房剁骨刀,刀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501门锁老化了。”
父亲的声音从监控麦克风里传来,“踹两脚就......”
“谁?!”一声厉喝突然炸响。
501门口,小峰举着强光手电照过来,另一只手按在腰间。
主卧三人像被冻住一般。
手电光下,小峰肩上的下士肩章和臂章清晰可见。
“想干什么?”
他向前一步,战术靴踩碎地面积冰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我们是来求助的......”
母亲突然瘫坐在地,演技说来就来,“孩子发烧了,想要点退烧药。”
小峰的手电照向林小宝。
这个平日嚣张的男孩此刻抖如筛糠,哪像发烧,分明是做贼心虚。
“等着。”
小峰退后一步关上门,再出来时扔出几包单兵口粮和一盒退烧药。
“最后一次。”
他的眼神像刀锋划过三人,“擅自靠近这扇门,按战时条例处理。”
父亲捡起口粮时,我清楚看到他后颈暴起的青筋。
但军人的威慑力终究起了作用,他们灰溜溜地退回主卧。
寒潮第七天,501门口摆出个保温箱。
监控里小峰正在便签上写字:【互助物资,按需自取】
箱子里整齐码着净水片、退烧药和几包压缩饼干。
我眼眶发热,这分明是张奶奶的手笔,她总说“远亲不如近邻”。
前世我因为偷吃剩饭被罚三天不能回家吃饭,饿到只能啃皮带时,是她塞给我面包牛奶,还让我在她家吃晚饭。
末世来临后,张奶奶更是偷偷塞给我苏打饼干,哪怕她自己都吃不饱。
主卧三人很快发现了保温箱。
林小宝像野狗般扑过去,却被父亲拽住:“蠢货!肯定下毒了!”
他们整整蹲了两小时,确认其他人取用后才敢拿走两包饼干。
当晚,主卧爆发争吵。
“凭什么只给拿两包!”
林小宝歇斯底里的尖叫透过楼板传来,“那个当兵的肯定很多吃的!凭什么不给我们!”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后,父亲怒吼:“你当老子不想?人家有刀!”
寒潮第九天,501突然传来钢琴声。
调出监控,我看见小峰在弹《菊次郎的夏天》。
张奶奶靠在沙发上,嘴角带着笑,窗台上摆着个简易酒精炉,融化的雪水冒着热气。
这画面让我想起前世最后的温暖。
张奶奶在冻僵前把最后一块巧克力塞给我,“孩子,活下去。”
那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主卧的门突然打开,形销骨立的三人组像幽灵般飘向楼梯。
这次他们没带武器,父亲甚至拄着拖把当拐杖。
“军爷!”父亲突然跪在501门前,“救救我老婆!她心脏病犯了!”
门开了一条缝。
小峰警惕地露出半张脸,医疗包挂在腰间。
就在他低头查看的瞬间,父亲突然暴起,拖把棍狠狠砸向他太阳穴!
6
“砰!”
枪声震碎了走廊的冰。
父亲举着拖把棍僵在原地,小峰手中的92式手枪冒着青烟,子弹在父亲脚边凿出个冒烟的弹孔。
“再有下次。”
小峰的声音冷得像极地寒风,“就是你的脑袋了。”
主卧三人连滚带爬地逃回去时,林小宝的裤裆湿了一大片。
监控拍到小峰在门前撒了圈图钉,我点点头赞同他的做法。
接着,他似乎不经意抬起头。
视线漫不经心,但对准了我的隐藏摄像头,像是透过它,看见了我。
他发现我了。
寒潮第十三天,501的门缝里飘出中药味。
小峰在阳台架起简易天线,军用收音机里断续传出救援通告,而主卧已经两天没动静了。
摄像头里,父亲仰面倒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手里还攥着林小宝的学生证。
母亲蜷缩在衣柜里,柜门打开,怀里抱着空饼干盒。
至于林小宝…我是在厨房找到他的,他的脑袋探进烤箱,整个下半身都结了冰。
将林小宝搬进主卧,拆掉摄像头后,我给主卧上了锁。
又在501门口的箱子里,放下几块巧克力。
501的门突然开了。
小峰扶着张奶奶站在门口,老人手里捧着个热气腾腾的保温杯。
“孩子......”
她颤抖着递过来,“红枣姜茶......”
我僵在原地,防寒面罩后的泪水瞬间结冰。
“无线电说......”张奶奶咳嗽两声,“明天有救援直升机......”
我摇摇头,“别去。”
张奶奶愣住,小峰眯起眼睛。
言尽于此。
我没有多说什么,鞠躬道谢后离开。
给大门上锁后,我躲进房间,打开末世前特意买来的巧克力。
前世张奶奶给的那块同款。
舌尖泛开苦涩甜香,保温壶里倒出的红枣姜茶冒着热气,我给自己煮了份豪华的牛肉火锅。
汤底沸腾时,恍惚又看见前世那个冻死在门外的自己。
我抿了一口茶,在今天的日记上写下一句话:
“极寒终将过去,而我会一直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