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分开半年后,我在书店看到了前室友陈默的绘本。
封面是我们合租过的那个小客厅,沙发上放着两罐可乐。
书名叫《出租屋的暖光》。
我笑着翻开,扉页上却写着一行字:“献给林夏——那个帮我把梦想照进现实,却在我拿到第一笔稿费前就消失的室友”
画纸上,是炭笔和水彩勾勒出的城市速写。
歪歪扭扭的电线杆,斑驳的老虎窗,阳台上迎风招展的床单,还有楼下那只总对人爱答不理的橘猫。
每一张,都是我们这个破旧小区的某个角落。
那些我每天路过,却从不曾留意的风景,在她的笔下,竟然有了一种粗粝又温柔的生命力。
原来,她不只画那些商业软件里冰冷的矢量图。
原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着这个她和我共同栖居的,老旧的,却充满烟火气的世界。
第一章
我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头像下面,对话框还停留在半年前的“再见”。
最终,我还是按灭了屏幕,把那本《出租屋的暖光》夹在腋下,付钱走人。
书的触感,封面那片暖黄色的灯光,把我拽回了半年前。
那不是什么暖光,那是我职业生涯里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沪城的秋风能刮进骨头缝里,也几乎刮走了我年底的 KPI。
我负责的大客户,一家自诩“新消费独角兽”的公司,在临门一脚时突然变卦。
方案要改,预算要砍,服务却要翻倍。
“林夏,这个客户要是丢了,你知道后果。”
总监的话像冰锥,钉在我耳边。
我当然知道。
不止是晋升泡汤,我很可能被踢出核心业务组,滚去看管那些没人要的犄角旮旯项目。
于是,我成了酒桌上的永动机,陪着客户从黄昏喝到午夜。
胃里翻江倒海,脸上笑意盎然。
“王总说得对,我们服务的宗旨就是 ‘客户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户如初恋’ 嘛!”
回到出租屋,酒精和疲惫一起涌上来,我连脱鞋的力气都没有。
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是这间屋子唯一的动静。
客厅的灯永远是暗的。
另一扇紧闭的房门后,住着我的室友,陈默。
一个和我合租了半年,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十句的插画师。
一个活在我生活盲区的幽灵。
我们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被一张租房合同强行捆绑。
共享厨房和卫生间,但冰箱里的食物泾渭分明。
左边贴着我的便签,右边是她的。
她的那一半总是几盒牛奶,一些速冻水饺。我的这一半塞满了提神饮料和解酒药。
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靠光合作用活着。
那晚,我又喝多了。
客户油腻的手搭在我肩膀上,说着预算实在紧张,但对我的服务“非常满意”。
我笑得脸都僵了。满意个屁。
回到家,我连撞开自己房门的力气都没了,一头栽倒在客厅那张小小的布艺沙发上。
世界天旋地转,我蜷成一团,
西装外套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散发着烟酒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好像听见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
再睁眼,窗外天光熹微。 我被冻醒了,宿醉的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要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