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窒息
雨季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黏腻。林晚推开公寓门时,一股混杂着腌菜酸腐和潮湿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客厅中央堆着半人高的蛇皮袋,沾着泥的红薯从袋口滚出来,落在她刚擦过的地板上,印出深色的痕迹。周明宇的母亲正蹲在袋子旁,用林晚那条米白色的真丝围巾擦拭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盆,围巾边缘已经沾上了褐色的污渍。
“阿姨,那是我的围巾。”林晚换鞋的动作顿住,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
周母抬起头,眼皮耷拉着,语气理所当然:“哦,看这布料子软和,擦盆正好不刮花。姑娘家的东西就是精细,我们乡下都用旧衣裳,哪这么多讲究。”
卧室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她冲进去时,推开门的瞬间,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十岁的周家小弟正踩在她的梳妆台上,手里挥舞着被口红涂花的合同原件,飘窗上的绿植连盆砸在地面,陶片扎进她上周刚送洗的羊绒大衣。
"下来!"她声音劈了叉。男孩做了个鬼脸,故意把合同撕成两半:"略——我哥说你的钱就是他的钱,这些破纸算什么!"
周明宇闻声赶来,第一反应却是把弟弟护在身后:"你吼什么?小孩子懂什么!"他踢开脚边的陶片,碎渣弹起来划破林晚的小腿,血珠沁出皮肤时,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深夜——周明宇醉酒后打翻红酒杯,玻璃扎进她脚心,他也是这样皱着眉说:"你自己非光脚走路。"
"让他道歉。"林晚指着地上染血的合同,那是明天要交付的广告方案,"现在,立刻。"
周母突然挤进来,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住她手腕:"姑娘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我们明宇供你吃穿..."
"供我?"林晚甩开她的手,衣柜镜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房租是我付的,水电是我交的,就连你身上这件毛衣也是我买的———周明宇,你摸着你那点工资说说,这些年到底谁在供谁?"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胸腔里积压了三年的火气像被点燃的引线
周明宇手里攥着林晚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是她刚和闺蜜的聊天记录。闺蜜说“这种家庭你再耗下去就是无底洞”,他显然是看到了,脸色涨得通红,把平板往沙发上一摔:“林晚你什么意思?背后跟你朋友编排我们家?我妈好心过来照顾你,你还挑三拣四?”
“照顾我?”林晚指着那个渗着汁水的坛子,声音发颤,“照顾我就是用我的羊绒毯垫咸菜坛子?照顾我就是把你老家的破烂堆满我整个客厅?照顾我就是你弟闯进我卧室,把我客户的合同撕成两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对韭菜过敏,你妈顿顿包饺子放韭菜,我说了三次,她告诉我‘年轻人哪那么多娇气病’!我这个月要交房租,你转头就把我银行卡里的钱转去给你哥还赌债,问你,你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周明宇,这到底是谁在挑三拣四?”
周明宇被她吼得后退一步,随即又梗着脖子上前:“林晚你别不识好歹!我妈和我家人过来,不都是为了我们以后打算?你现在挣得比我多,帮衬家里点怎么了?说白了,你就是嫌我们家穷,配不上你那点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