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的催款电话打来时,我正蹲在路边,吃着六块钱一份的猪脚饭。
电话那头,客户经理的声音礼貌又冰冷,精准地计算着我违约的每一分利息。
我告诉他,公司的法人代表张浩,我最好的兄弟,拿着我拼死拼活换来的一百万货款,消失了。
他沉默了三秒,然后说:“林先生,银行只认公司,不认故事。”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成年人的世界,信用就是资产,而我,已经破产。
1 坏账
我叫林默,一个刚满三十岁的破产老板。
在我的人生账本上,昨天还是盈利状态,今天就成了资不抵债。
三天前,我把最后一批货送进甲方仓库,拿到了验收单。
张浩在电话里笑得很大声,他说:“默子,牛逼!等我把尾款收回来,咱俩就换车!”
我信了。
毕竟,他是张浩。
是我从娘胎里爬出来就认识的兄弟。
我们公司的账务和公章,全在他手上。
我管外,他管内,这是我们刻在骨子里的信任。
现在想来,这不叫信任,这叫风险管理失控。
我拨了第一百遍张浩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像是在宣读我的死刑判决书。
公司的账户已经被清空了,一干二净。
他走得那么从容,甚至还用公司的钱,给自己交了最后一个月的社保。
真他妈的体面。
办公室里,上游供应商的催款电话一个接一个,几乎把我的手机打到爆炸。
为首的李老板,一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胖子,此刻正一脚踩在我的办公桌上。
“林默,别跟我装死!”
“要么给钱,要么给货!”
“不然我他妈今天就把你这破公司给拆了!”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平静地说:“钱,没有。”
“货,被拉走了。”
“人,也跑了。”
李老板愣住了,大概是没见过欠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不是理直气壮,我是大脑已经宕机了。
巨大的债务和背叛,像一个黑洞,把我所有的情绪都吸了进去。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
我像一个局外人,看着这场闹剧。
看着那些曾经对我笑脸相迎的供应商,如何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撕扯着我这具“尸体”。
最终,他们报了警。
警察来了,做了笔录,走了。
结论是经济纠纷,不予立案。
我早就料到了。
张浩做得太干净了,所有的合同、转账,从法律上看,都是合规的。
他只是一个“合法”的公司法人,处置了一笔“合法”的公司资产。
而我,林默,作为公司的第二股东,需要和他一起,承担公司破产后的“无限连带责任”。
真讽刺。
他拿走了一百万的利润,却给我留下了一屁股三百万的债务。
这笔账,算得真精。
供应商们闹了一天,也没拿到钱,最终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
他们走之前,李老板走到我面前,吐了口唾沫。
“林默,我他妈当初真是瞎了眼,会相信你这种人!”
我没躲。
那口浓痰挂在我的额头上,黏腻,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