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还有闲心想,他的口腔健康,看来不太好。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我才缓缓站起来。
偌大的办公室,一片狼藉。
桌椅被推翻,文件撒了一地,像一场风暴过境。
夕阳的余晖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照进来,切割出一道道光斑,落在地上,像一块块破碎的金子。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馬龍的城市。
这里是深圳,一座用金钱和欲望堆砌起来的城市。
它曾经给了我希望,现在又亲手把它碾碎。
我忽然想起张浩的家人。
也许,他们会知道些什么。
我抓起车钥匙,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冲出了办公室。
张浩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我熟门熟路。
开门的是他妈,一个刻薄的瘦老太太。
看见我,她那双三角眼立刻就立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我挤进门,声音沙哑地问:“阿姨,张浩呢?他在哪?”
张浩他妈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一声。
“哟,现在知道找了?当初把钱交给他的时候,不是挺放心的吗?”
她身后的沙发上,坐着张浩的姐姐,正在悠闲地嗑着瓜子。
她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地开口了。
“林默啊,不是我说你,做生意,得带脑子。”
“我弟那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年轻,拿着钱乱花。”
“他替你保管着呢,你急什么?”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替我保管?
保管到关机失联?保管到公司破产?
我看着这一家人的嘴脸,那和我记忆中淳朴的笑容完全重叠不上的丑恶嘴脸,心中最后一点关于“兄弟情义”的幻想,彻底被砸得粉碎。
“让他接电话。”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张浩他妈往后退了一步,提高了音量,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
“接什么电话!我儿子出远门了!”
“再说了,那是你们公司的钱,他也是老板,凭什么不能花?”
“有本事你报警抓他啊!”
“没本事就滚!别在我们家门口丢人现眼!”
说完,她“砰”的一声,把门重重地关上。
门板上,那个陈旧的“福”字,被震得晃动了一下。
我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压抑不住的笑声。
那一刻,我懂了。
这不是张浩一个人的背叛。
这是一场,全家参与的、针对我的围猎。
我,就是那只被养肥了,等着被宰杀的羔羊。
2 东莞来的电话
我离开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小区。
没有放狠话,没有砸门。
因为我知道,对付流氓,愤怒是最廉价、最无用的情绪。
他们不怕你吼,只怕你比他们更狠,更有耐心。
回去的路上,我把车开到了一座跨海大桥上。
停下来,看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
海风灌进车里,带着一股咸腥味。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打开车门,走下去,跳进那片漆黑的海里。
一了百了。
但手机在这时响了。
是我妈打来的。
她在那头小心翼翼地问:“儿子,吃饭了吗?”
我喉咙一哽,差点哭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吃了,妈,在外面跟客户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