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赝品
红。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红。
红绸、红烛、红帐。
还有我身上这件绣着蹩脚鸳鸯的粗糙红嫁衣。
我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掐得生疼，像押送犯人一样，跌跌撞撞推进这间过分宽敞、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宫殿。
“陛下，人带到了。”
嬷嬷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然后她们迅速松开我，退潮般隐入阴影里，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地板上。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明明灭灭，勾勒出王座上一个模糊而高大的轮廓。
他没点太多灯。
黑暗中，他的存在感却像山一样压过来，沉甸甸的，压在我的胸口。
我低着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
冰冷，锐利，像刀子，一寸寸刮过我的皮肤，试图剥开这身可笑的嫁衣，看清里面包裹的骨头和血肉。
不。
他看的不是我。
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脚步声响起，沉稳，缓慢，一下下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玄黑的袍角停在我眼前，金线绣着的狰狞狼头几乎要扑出来咬断我的喉咙。
一根冰冷的手指，带着薄茧，毫无预兆地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
烛光晃了一下，我终于看清他的脸。
深刻，凌厉，眉骨很高，眼窝深陷，那双眼睛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里面翻滚着我看不懂的、危险的东西。
不像个王，更像头蛰伏的狼。
他的指尖在我下颌流连，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像。”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砂砾感的哑。
“也不是。”
他凑近了些，呼吸几乎喷在我脸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眼睛不够亮。”他评头论足，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她看人时，眼里有光。”
“你这身衣服，也太丑。”他扯了一下我的衣袖，粗糙的布料磨得皮肤生疼，“央央从不穿这种劣等货色。”
我心脏狂跳，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
不能慌。
我是姜挽。
不，现在不是。
我是……沈未央。
我努力回想那些被强行灌输的一举一动，模仿着资料里那个女子的神态，微微侧过脸，睫毛颤抖，努力挤出一丝怯生生的、依恋又畏惧的表情。
资料上说，沈未央最初见到赫连决时，便是这般小鹿似的惊怯。
他盯着我，半晌，忽然低笑一声。
意味不明。
“罢了。”
他松开手，仿佛失去了兴致。
“既是送来的，便留下吧。”
“以后，你就叫未央。”
他转身，走回那片阴影里，声音淡漠地传来。
“住澜月殿。缺什么，自己跟宫人说。”
“学像一点。”
“别让孤失望。”
两个嬷嬷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一左一右，再次架起我。
我最后瞥了一眼那片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