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坐回王座,支着头,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在暗处,依旧亮得骇人。
像盯死了猎物的狼。
澜月殿。
处处精致,处处透着刻意。
窗前的软榻,榻边小几上摆着的琴,甚至梳妆台上胭脂水粉的牌子。
都是按照“沈未央”的喜好布置的。
一个完美的笼子。
侍女阿奴垂着头,声音细细弱弱:“夫人,奴婢伺候您歇息。”
她手脚麻利地帮我卸下那身繁重的嫁衣。
动作间,我似乎闻到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药味。
从她袖口传来。
我抬眼,她依旧低眉顺眼,一副恭顺谦卑的模样。
“你叫阿奴?”
“是,夫人。”
“以前就在这殿里伺候?”
“回夫人,奴婢是陛下新拨来的。”
她答得滴水不漏。
我闭上眼,任由她摆布。
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赫连决那句话。
“学像一点。”
“别让孤失望。”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透了里衣。
我知道。
这场扮演生死的戏。
从踏入这座王庭的那一刻。
就已经开始了。
而我。
别无选择。
2 惊梅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
赫连决再没出现。
我被圈在这澜月殿里,像一件被暂时遗忘的摆设。
阿奴伺候得尽心尽力,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处。
可那若有似无的药味,总缠着她。
像一道无形的钩子。
这天清晨,阿奴捧来一套素锦宫装,领口袖边滚着银狐毛。
“夫人,陛下吩咐,今日带您去梅园走走。”
我心头一紧。
来了。
资料里说,沈未央极爱梅,尤其是王庭西角那一片白梅。
赫连决这是在考我。
梅园积雪未融,冷香混着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赫连决披着玄色大氅,立在一株老梅下,指尖拂过一朵将开未开的花苞。
他侧影冷硬,此刻竟有几分专注的柔和。
听到脚步声,他未回头。
“她总说这园子的梅最好,开得孤傲,不像御花园的那些,匠气。”
我屏息,依着资料里沈未央的样子,微微仰头,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欣喜和感伤。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轻声念,带着些微颤音。
资料里,沈未央读了几句汉人诗词,常爱在梅树下吟诵。
赫连决终于转过身。
目光沉静,落在我脸上。
“她吟这首诗时,会下意识用指尖碰碰花瓣。”他语气平淡,“像这样。”
他示范着,粗粝的指腹极轻地蹭过那娇嫩的花瓣,动作带着一种违和的怜惜。
我依样画葫芦,伸出手去。
冷风一激,加上心底绷紧的弦,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猛地,手腕被一股大力攥住!
赫连决不知何时已逼近,眼神骤然冷了下去,锐利如冰锥。
“她从不这样抖。”他盯着我的手指,每个字都砸得人生疼,“她碰梅花时,手很稳。”
我的心跳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