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
林舟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设下的时限，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她走到控制台前，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金属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主显示屏上，依旧是那个伪装排气口的固定视角，一片死寂的灰。那“铛…铛…铛…”的敲击声，仿佛成了这个死亡世界的唯一脉搏，固执地、不屈不挠地响着。
一分钟过去了。许晴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用在急诊室里锻炼出的冷静来对抗内心滋生的恐慌。她想象着林舟穿着那身笨重的防护服，像一个孤独的深海潜水员，正步入一片未知的、充满致命尘埃的海洋。他走的每一步，都可能踩在松软的、被噬星菌分解后的地面陷阱上。
三分钟过去了。敲击声没有停。许晴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希望能捕捉到任何一丝动静。一个移动的影子，一阵扬起的尘土，什么都好。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永恒的灰色。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思考“静默协议”的含义——切断一切信号，删除林舟存在的痕迹，然后独自一人，在这座冰冷的金属坟墓里，等待一个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结局。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五分钟。时间过得如此缓慢，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一个世纪。她的手心渗出了冷汗。她开始怀疑，这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们应该待在下面，无视那个声音，像两只冬眠的鼹鼠，直到物资耗尽或堡垒出现故障。
“许晴。”
突然，内置通讯器里传来林舟沙哑但依旧平稳的声音，吓得许晴一个激灵。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在！”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连接无人机主摄像头视角。授权码9-5-2-7。”林舟的指令简短而清晰。
许晴立刻回过神，手指在副控制板上飞快地输入授权码。主显示屏的画面闪烁了一下，固定视角瞬间切换成一个动态的、略带摇晃的俯瞰镜头。
这是无人机的眼睛。
镜头下的世界，比从排气口看到的更加震撼。灰色的尘埃覆盖了一切，如同下了一场永不停歇的雪。曾经的街道和建筑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轮廓，变成了一片起伏不平的灰色沙丘。无人机正灵巧地穿梭在那些已经腐朽成骨架的建筑之间，螺旋桨带起的微风卷起一小片尘埃，又迅速被更浓重的尘雾吞没。
“我在接近声源。保持频道静默，听我指令。”林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
许晴屏住呼吸，感觉自己仿佛也化作了那架无人机，正亲身经历着这场末日探索。镜头平稳地向前推进，越过一个倒塌的广告牌，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那曾是一个社区公园，如今只剩下歪斜的、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健身器材和儿童滑梯。
而敲击声的来源，就在公园的中央。
镜头拉近，画面逐渐清晰。许晴的心猛地揪紧了。
那是一个秋千架。一个穿着脏兮兮红色外套的小女孩，正坐在秋千上。她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两条腿无力地垂着，身体随着秋千的惯性前后摇摆。每一次荡到最高点，秋千的铁链就会撞击在旁边的金属支架上，发出那单调而富有节奏的“铛…铛…”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