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微微颔首，迈步进屋。他的目光快速而低调地扫过这间逼仄简陋的屋子，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没有流露出任何怜悯或鄙夷，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委屈你了，孩子。”他在那张唯一的旧椅子上坐下，腰杆依旧挺直。
王川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在桌上。“这里只有这个。”
“无妨。”林老摆摆手，目光落在王川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些许关切，“祠堂的事，我听说了。华明父子……做得太过了。”
王川在他对面的床沿坐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他知道林老此来，绝非只是表达同情那么简单。
“王家如今……外表光鲜，内里却已是盘根错节，积弊甚深。”林老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忧思，“尤其是华明一脉，急于巩固权势，做事越来越不留余地。你这次回来，触动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
他顿了顿，看着王川波澜不惊的眼睛，继续道：“我听说了李家公司的事。虽然没人会想到你，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如今身份特殊，稍有风吹草动，都可能引火烧身。”
王川微微抬眼：“林老想说什么？”
“离开吧，孩子。”林老语气诚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父亲当年留下的有些人脉，我还能说上话。可以安排你去国外，换个名字，重新开始。虽然不能再大富大贵，但至少能保一生平安。总好过留在这里，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王川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谢谢林老好意。但我现在不能走。”
并非逞强，而是一种平静的决断。
林老看着他眼中那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沉稳和笃定，怔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他父亲当年的影子。他叹了口气：“就知道劝不动你。和你爹一样倔。”
他沉吟片刻，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更低了些：“既然你执意要留下，那有件事，你需得留心。王宸负责推进的‘城西地块’项目，是家族今年押的重注，但据我了解，那边的环评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患’。以王宸急功近利的性子，恐怕不会妥善处理。这或许……会是个突破口，但也极其凶险，一旦处理不好，反噬之力不是你现在能承受的。”
“城西地块……环评隐患……”王川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关键词，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锐芒，随即隐没。
“我只是随口一提，你听听就好。”林老站起身，似乎不打算再多说，“万事小心。有什么难处，可以悄悄找人给我递个话，能力范围内，我会尽量周旋。”
“多谢林老。”王川也站起身，真诚地道谢。在这冰冷的王家，这份善意显得弥足珍贵。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盒之前房东塞过来的、最廉价不过的茶叶，递了过去：“没什么好招待的，这盒茶叶，您拿去喝吧。”
林老愣了一下，看着那简陋的包装，没有推辞，接了过来：“好，你有心了。”
他再次看了一眼这间小屋和眼前的年轻人，目光复杂，最终化作一句：“保重。”
老人拿着那盒廉价的茶叶，步履沉稳地离开了。
王川关上门，回到桌边。那盒茶叶底层，一张裁剪整齐的小纸条被他指尖夹出，上面只有一个手写的英文词组：【Green Watch】（绿色观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