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幢作为“婚房”的别墅离她单位着实不近。江予月开的是一辆二手丰田RAV4,空间宽敞,动力充沛,很有些风尘仆仆的可靠感,因为总计划着什么时候跟宋安一起自驾环游中国。
照例做完当天收尾工作,又细致规划好明日事项,江予月总是窗口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办公室的灯光在她身后次第熄灭,只有门锁合拢时那“咔哒”一声清脆低响,在寂静的大厅回荡。
车子驶近别墅所在的静谧街区,天幕已浸透墨蓝。
她房子前的石榴花开得正盛,簇簇橙红的花朵在暮色里分外醒目,热烈斑斓的树下停着一辆黑色大G。
江予月心里一紧,他怎么来了,今天是周三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开了门,玄关前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陶景珩的目光迎上走进门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标准职业装束,淡蓝色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松开露出细长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合体的深色西裤流畅垂坠,勾勒出纤细合度的腰线,以及一段笔直修长的腿线。
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低髻,几缕不经意的碎发滑落,衬得她原本白皙的侧脸愈发柔和,却也清晰地透出一天工作积攒的淡淡倦意。
这是一套极其保守、缺乏任何风情意味的装扮。
可是,陶景珩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她周身掠过时,有种奇特的感受悄然滋生。
那过分严谨的线条包裹之下的柔韧身段,引人遐想。
“你怎么来了?”江予月边换鞋边问到。
“路过,顺便想看你。”
听见男人的回复,江予月内心翻了一个白眼。
“徐助理呢?”不知道说什么,问了一个很随便的问题。
毕竟先前的每次见面他身后都会跟着助理。
“他在工作。”
这回复也跟没回复一样。
“晚饭吃了吗,我来做饭。”她换上舒适的居家软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声音恢复了工作中的温和得体。
“出去吃吧。”陶景珩否决得干脆利落,转过身面向她,补充道,“你推荐,选你熟悉的N市地道口味。”
江予月点了点头,没多言,转身又走回玄关,拉开鞋柜换上轻便的平底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晚风吹起她额角的碎发,别墅前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在平整的车道上拉得忽长忽短,中间隔着一段微妙而固定的距离。
“坐我的车吧。”江予月先开口,“我路况比较熟。”
陶景珩几乎是同时开口,却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我开车。”
江予月以为他开惯坐惯了豪车不愿意踏足她的丰田。
“行吧。”
陶景珩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动作流畅利落。
他的想法其实远比这单纯的理由要复杂一点,并非嫌弃她的车。只是趁着两人难得独处的机会,他想要某种正常的男女相处模式:
他掌控方向盘,她安静坐在副驾驶,像一对正常男女约会那样。
江予月带他去的是一家刚摘星的米其林海鲜餐厅,人均高得足以让普通工薪族望而却步。
这家店她和宋安惦记了许久,菜单背得烂熟,却因价格昂贵,他俩还没商量好到底谁请客。
今天刚好陶景珩来了。
这顿饭吃得她很满意,趁着陶景珩没注意的空档,飞速拍下几道精致摆盘,发给屏幕那头的宋安。配文简单:
“替你先尝了。”
“给我留点!我马上去。”
“不行!陶景珩在。”
紧接着便是一串从对面涌来的、夹杂着柠檬精酸味和强烈控诉的表情包轰炸。
陶景珩却没怎么吃,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对面,实则胶着在那专注于食物的人身上。
先前下班时的疲惫倦意已无影无踪,暖黄的灯光下,她白皙的脸颊因满足而透出淡淡的粉晕,长睫低垂,她的吃相不错。
“你怎么不吃?”江予月终于从美食中抬头,撞见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略感疑惑,“难道……你海鲜过敏?”她的声音带着迟来的恍然。
“没有,”陶景珩仓促收回目光,执起几乎没动的银叉,拨弄了一下盘中的蔬菜,“我不过敏。”他的回应略显生硬。
江予月擦了擦嘴角,状似无意地探问:“今晚还回A市吗?”语气平静,内心早已预判了答案。
陶景珩喉结微动,刚想说“不”,搁在桌边的手机震了。
是徐助理。言简意赅的电话过后,陶景珩神色凝重了几分。挂断电话,他抬眼看向对面的江予月,眉宇间带着一丝被迫中断的烦躁。
“明早有个临时的会……”
“哦。”
江予月的回应几乎在话音未落时就轻轻飘了出来。
果然。
她重新执起叉子,准备继续享受这顿昂贵的晚餐。
“我今晚不走,”陶景珩看着她,清晰地吐出下半句,“明早再回。”
“咳——!”
江予月猛地呛咳出声,猝不及防。那块鲜甜紧实的龙虾肉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口,噎得她瞬间涨红了脸。
陶景珩立马给她递水,疾步向前拍了拍她的后背。
清水滑过喉间,江予月才勉强压住剧烈的咳嗽,“我没事了,没事了。”
江予月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这是她紧张或心绪不宁时习惯的小动作。
她一下子就没什么胃口了,晚餐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陶景珩问她接下来去哪里,有没有想逛的地方或者带他游览一下N市的夜景。
江予月很意外,意外他今天突然的到来,还有晚上这一系列似乎是想跟她约会的举动。
陶景珩真的很忙,即使他已经将手机静音了,江予月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手机里不停地有消息、有电话,他会看一眼屏幕,视情况选择接听还是拒接。
“今天有点累了,不然还是回家吧。”
江予月感觉得出他的忙里偷闲有点勉强,再加上自己工作了一天确实累了而且现在时间也很晚了。
“好。”
两人沉默着步入电梯下行,江予月正低头心事重重,清脆的“叮”声响起,梯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