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斟茶，推至他对面。
“王爷，请茶。”
他不动，冷笑：“毒茶？”
“或许。”我微笑，“王爷怕了？”
他盯着我，忽而大笑起来。
笑声苍凉，带着无尽嘲讽。
“萧某纵横半生，竟栽于妇人之手！”
“王爷错了，”我平静道，
“是栽于自己野心。”
“野心？”他止住笑，眼神锐利，
“若无野心，你今日仍是落魄郡主！”
“或许吧，”我摩挲杯沿，
“但你不该动我母亲。”
他瞳孔一缩，沉默下来。
帐内只剩柴火噼啪声。
良久，他低声道：“你知道了。”
“是，”我拿出那半块玉佩，
“为何杀她？”
他望着玉佩，眼神恍惚。
似陷入遥远回忆，带着一丝温柔。
“我从未想杀她……”
“是太后，先帝遗孀，你的好皇嫂？”
我打断他，声音冰冷。
“她发现了你们私情，以此要挟你？”
“所以你亲手缢死了我母亲，向太后表忠心？”
他猛地抬头，嘴唇颤抖。
“你……”
“我怎么知道？”我轻笑，
“王爷忘了，母亲旧宫还有个老嬷嬷。”
“她看见了你离开的背影。”
他脸色霎时灰败，颓然闭眼。
“婉婉……我别无选择。”
“好一个别无选择！”
我霍然起身，茶盏翻倒，淋漓一地。
“为了你的权势，你杀了她！”
“不是！”他嘶吼，眼中布满血丝，
“太后以你性命相胁！若我不动手，”
“死的就是你！婉婉唯一的血脉！”
我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那时你才五岁，病弱不堪。”
“太后说，若我不亲手了结婉婉，”
“便让你下去陪你母亲！”
他声音哽咽，竟有泪滑落。
“我……我只能……”
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复仇的信念，瞬间崩塌。
原来，恨错了人？
不，不可能。
“谎言！”我厉声指控，
“你若真顾及我，为何后来那般折辱？”
他惨然一笑，抹去脸上泪痕。
“折辱？云裳，你终究不懂。”
“我将你困在身边，是为护你。”
“太后党羽一直想斩草除根。”
“唯有让你成为我的人，让他们以为……”
“你是我掌中玩物，无足轻重。”
“你才能活到今天。”
他望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有痛，有悔，有怜，还有……
一丝我从未看懂的情愫。
“那盘棋，那夜，皆是做戏给眼线看。”
“凤印予你，是真想给你保障。”
“甚至立后……亦非全然虚假。”
我踉跄一步，扶住桌案才站稳。
心乱如麻，世界天旋地转。
一直坚信的仇恨，竟是谬误？
“不……你骗我……”我喃喃自语。
“信与不信，随你。”
他闭上眼，不再看我。
“成王败寇，要杀便杀。”
“只求你……放过城中将士。”
“他们无罪。”
帐外风声呼啸，卷着塞外黄沙。
我站着，看他狼狈却平静的侧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