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话像冰冷的藤蔓，一层层缠上来，越收越紧。征信，法律责任，母亲的手术费……一个个沉重的字眼砸得他头晕目眩。
他瘫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手指冰冷得不听使唤。他看着聊天框里那个指定的个人银行账户（户名：张伟），又看看那份盖着大红章的“红头文件”，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也许……也许这是真的？银保监会的文件啊……
也许转了账，一切就都解决了……
母亲的命，和这可笑的九千块……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挣扎着。最后，一丝残存的、对三十万的渴望，以及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颤抖着点开手机银行APP，登录。余额显示：9023.61元。这是他能动用的最后所有，是母亲术后恢复的一点指望。
输入收款人“张伟”，账号长长的一串。
输入金额：9000。
手指悬在“确认转账”的按钮上，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密码。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赴死一般，开始一个一个数字地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密码。
5……2……1……9……
输到倒数第二位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他忽略的念头，突然划过他混乱的脑海。
不对劲。
这张卡……
他前几天才……才……
手指猛地停住。
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清醒了过来！冷汗唰地一下，从头皮蔓延到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
这张尾号9873的储蓄卡！
因为他之前不小心弄丢了，担心出问题，就在三天前！亲自去银行网点把它注销了！然后重新办了一张新卡！
一个已经注销作废的账户，他怎么可能会填错号码？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银行账户，对方系统是怎么“捕获”到错误并“冻结”资金的？
所谓的银保监会，怎么可能用一个个人账户来收取什么“认证解冻金”？
一个个漏洞，之前被焦急和恐慌掩盖的漏洞，此刻如同破洞的靴子，冰冷的海水疯狂地倒灌进来，让他彻骨冰寒。
骗局。
这是一个从头到尾、精心设计的骗局！
那群畜生！他们知道他等钱救命！他们利用他的绝望！他们甚至伪造红头文件！
巨大的愤怒和后怕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抖。他差点就把救命的最后九千块，亲手送进骗子的口袋！
手机又震了一下，“王经理”发来新的消息，语气开始带上威胁的意味：“陈先生，操作成功了吗？时间不多了，请您尽快处理，否则我们将提交您的材料至法务部。”
陈默看着那条信息，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之前的慌乱和恐惧被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愤怒所取代。
他没有立刻拉黑删除。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怒火，让颤抖的手指稳定下来。
截屏。
APP界面、贷款进度、那个可笑的“放款失败”提示、企鹅聊天记录、“银保监加密通”的下载页面、那份漏洞百出的“红头文件”、“王经理”发来的每一个字、包括那个指定的个人银行账户——“张伟”的所有信息……
所有的证据，一帧不落，全部清晰地保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