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的指向性，再明显不过。
我妈立刻听懂了，她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是是，主任您说得对，是我们家小栀不对，我一定好好说她，以后绝对不再跟……不再惹这种麻烦。”她说着，伸手用力拽了一下我的胳膊，低声道：“还不快跟主任保证！”
我的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无形的巴掌扇过。我能感觉到身旁江野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那种被明目张胆地区别对待，被轻描淡写地划清界限的屈辱感，混合着对我妈这种急切撇清态度的羞愧，几乎将我淹没。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着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至于江野，”教导主任转向另一边，语气公事公办了许多，“行为恶劣，屡教不改，这次还要追加处分。家长带回去好好管教，如果再犯，学校就要考虑更严厉的处理措施了。”
江野的舅舅脸色更加难看，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一把拽过江野的胳膊：“还杵着丢人现眼？走了！”力道大得让江野踉跄了一下。
江野任由他舅舅拖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被粗暴地拉出了办公室。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办公室的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他舅舅更加肆无忌惮的骂咧声。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我妈，和教导主任。
我妈像是虚脱了一样，松开了我的胳膊，长长吁了口气，又连忙对教导主任千恩万谢：“谢谢主任，谢谢学校再给小栀一次机会，我一定严加管教，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小雨。
我和我妈并肩走着，一路无话。沉默像一块湿冷的布，裹得人透不过气。
快到小区门口时，她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贴在额角，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小栀，”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疲惫不堪的失望，“你跟妈妈说实话，你和那个男生……”
“没有！”我猛地抬头，打断她，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尖利，“我们什么都没有！是陈澈和林薇他们故意找茬拍照造谣！江野他只是……只是看不下去……”
我的辩解在我妈那种“你怎么还在替他说话”的眼神里渐渐微弱下去。
她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又深又重：“就算这次是误会，那种男生……离他远一点，听见没有？他不是你该接触的人。你看看他的家庭，看看他那样子……你会被拖累的，知不知道？”
雨水冰冰凉地落在脸上。
我看着妈妈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以爱为名的划清界限，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那一刻，我忽然清晰地想起了办公室里面无表情承受着一切指责和偏见的江野，想起他舅舅那不耐烦的拖拽，想起他被拉出去时那道沉默而僵硬的背影。
一种混合着愧疚、愤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猛地冲垮了堤坝。
我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混着冰凉的雨水，迅速洇湿了胸前的校服。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被叫家长。
也是第一次，因为另一个人，感到如此沉重的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