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破阁楼的银锤声
南城的雨总是黏糊糊的,像块泡发的旧棉絮。阮清欢蹲在煤炉前扇风,火星子“噼啪”炸响,混着漏雨的滴答声,在漏风的阁楼里织成张湿漉漉的网。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裂痕——那是去年阮桃摔门走的时候,拎着行李箱撞的。照片里母亲的白裙子被雨水泡得发皱,边缘卷起的纸角沾着霉斑,却还能看清上面的两个人:十六岁的自己和母亲,戴着重叠的银兰花簪。
“叮——”手机在木桌上震动,是外卖员发来的消息:“阮小姐,您的早餐放门口了。”
阮清欢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起身去开门。塑料餐盒里的小笼包还冒着热气,备注栏写着:“给晚晴斋备的早餐,别让老板娘饿肚子。”她盯着这行字笑了,把餐盒收进柜子——这是她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就像母亲从前总说“晚晴斋的银器要沾着热乎气儿才灵”。
阁楼的窗户被风掀开条缝,穿堂风卷着楼下收废品的吆喝声钻进来:“旧银饰、老铜器,换钱嘞!”
阮清欢手一抖,差点碰翻桌上的银钳。她弯腰捡起,指腹蹭过钳子上的凹痕——那是母亲教她打第一只银镯时留下的。“清欢的手是最巧的。”母亲临终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别让任何人偷走你的光。”
“啪嗒。”
一滴水砸在她手背。阮清欢抬头,看见瓦缝里渗出的水正落在墙角的旧木匣上。那是母亲留下的银饰盒,锁扣生了锈,可她知道,里面还躺着把银锤——母亲用了三十年的工具,锤柄被手汗浸得发亮。
“清欢姐!”楼下传来阿婆的声音,“我家那口子的银锁又裂了,说是昨晚做梦梦见你妈,今早赶紧拿来给你修!”
阮清欢应了声,把煤炉封好,揣上工具包下楼。老巷子的青石板被雨水洗得发亮,墙根的野菊歪歪扭扭开着,阿婆的竹椅上摆着搪瓷缸,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
“阿婆,您这银锁我昨儿看过,是焊枪硬粘的,得用铆钉法慢慢修。”阮清欢蹲在小马扎上,打开工具包,银锤、挫刀、焊枪整整齐齐码着,“三天后来取,保准跟新的一样。”
阿婆往她手里塞了把红枣:“你妈走的时候,我攥着她的手说‘晚晴斋可不能断在你这儿’,你倒好,把这破阁楼当宝贝似的守着。”她指了指对面的玻璃幕墙,“你看那栋楼,前儿听说要拆了盖商场,可咱这老巷子,有烟火气。”
阮清欢低头敲银锁,锤声清脆。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她抬头,看见阮桃的红色跑车“吱”地停在巷口。车窗摇下,阮桃涂着豆沙色口红,冲她晃了晃手机:“清欢,我直播呢,你上来帮我个忙?”
阮清欢的手顿住。阮桃的直播间她看过——欧式水晶灯、真皮沙发、背景墙印着“非遗学员”的烫金证书。可此刻,阮桃身后的茶几上摆着个丝绒盒子,打开来是副缠枝莲纹银镯,和她昨天修的那对几乎一模一样。
“不了,我有客人。”阮清欢低头继续敲银锁。
阮桃的笑僵在脸上,指甲掐进真皮沙发:“阮清欢,你别给脸不要脸!那对镯子是我设计的,你……”
“叮咚——”手机弹出新消息。阮清欢瞥了眼屏幕,心跳漏了一拍——是阮桃直播间的弹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