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电台里的生死线
国防部通讯科的铁皮门被深秋的寒风撞得哐当响,任少白缩了缩脖子,将双手插进中山装的口袋里,指尖却触到了怀表冰凉的金属壳。
他攥紧怀表,手心的汗很快浸湿了表壳上磨得发亮的 “忠” 字 —— 这是三年前老周亲手送他的,那时老周还拍着他的肩膀说 “少白,这表你戴着,见它如见我”,可现在,老周的尸体恐怕还冻在城外乱葬岗的雪堆里。
三天前,他唯一的单线联系人,那个总爱给他带糖糕的老周,倒在了军统的枪口下,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
“任科员,发报室今晚轮你值夜啊?”
传达室的老王探出头,嘴里叼着半块啃剩的烧饼,饼渣子顺着嘴角往下掉,“哎,你听说没?二厅的乔鸣羽被抓了!就刚才,从后门押走的,听说一路上吐了不少人,指不定供出多少同伙呢!”
任少白的心猛地沉下去,像被一块巨石砸进冰窟窿。
乔鸣羽这个名字,他在加密电报里见过不止一次,是负责沪宁线情报传递的核心同志,手里握着整个上海地下党情报网的联络名单。
他强装镇定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老王,军里的事少打听,小心祸从口出。”
说着便快步走向发报室,指尖在冰冷的门把手上顿了顿 —— 现在进去用公家的电台发报,就等于把脑袋搁在刀刃上,可要是不发,乔鸣羽一旦扛不住刑讯,整个情报网就全完了。
发报室里飘着一股刺鼻的机油味,三台美式发报机并排摆在刷着白漆的桌子上,机身上的按钮泛着冷光。
任少白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耳朵里全是老王的话,“吐了不少人”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摸了摸鞋底,那里藏着用塑料布裹着的密电码本,纸页被汗水浸得发皱,上面记着老周生前反复叮嘱的紧急联络频率,老周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这个频率,可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吱呀” 一声,门被推开了。任少白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把密码本塞回鞋底,抬头看见通讯科的小李端着个粗瓷碗走进来,碗里冒着热气:“任哥,我猜你肯定没吃饭,我妈今晚煮了阳春面,我给你留了一碗,快趁热吃。”
任少白接过碗,面条上飘着一颗金黄的荷包蛋,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想起三年前,老周也是这样,总在值夜班的时候给他带家里做的饭,有时是菜包子,有时是红烧肉,还总说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大事”。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发哑:“小李,今晚有巡逻队来查岗吗?”
小李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呼噜噜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条,面条汤溅到衣服上也不在意:“听说十点会来一趟,不过都是张队长他们,都是熟人,随便应付一下就行。对了任哥,你真没听说乔鸣羽的事?我听我表哥说,乔鸣羽被抓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台发报机,那机子是加密的,军统的人拆了半天都没解开,现在还扣在审讯室呢!”
任少白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乔鸣羽抱着发报机,说不定是想留下什么线索,或是故意拖延时间,给组织争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