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筷子,假装整理桌下的电线,手指悄悄摸到发报机的电源开关:“小李,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盯着就行,你妈肯定还等你回家呢。”
小李擦了擦嘴,拎着空碗站起来:“那行,任哥,有事你随时喊我。”
说完便哼着小曲走了,门一关,发报室里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像无数只小虫子在耳边爬。
任少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半,距离巡逻队来查岗只有半个小时了。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打开发报机,调出紧急联络频率,指尖放在按键上,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他不知道接收方是谁,也不知道这封电报能不能发出去,更不知道发出去之后,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乔鸣羽。
“嘀嘀嘀,嘀嘀嘀嘀”,电码像子弹一样射向夜空,每一声都敲在任少白的心上。
他紧紧盯着跳动的绿色指示灯,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突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是巡逻队的皮靴和枪套摩擦的动静。
他赶紧关掉发报机,抓过一块抹布,假装擦拭机器上的灰尘,手心却全是汗。
“任科员,例行查岗。” 巡逻队的张队长推开门,手里的手电筒在房间里扫来扫去,光束落在发报机上时,任少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笑着站起来,脸上尽量保持平静:“张队长,这么晚了还辛苦您跑一趟,快坐,我给您倒杯水。”
张队长走到发报机前,用手指敲了敲机器外壳,发出沉闷的声响:“今晚没什么异常吧?这机子没出问题?”
任少白赶紧递给他一支烟,打着打火机帮他点燃:“一切正常,就是刚才试机的时候,机器有点杂音,我正想明天找维修队来看看呢。”
张队长吸了口烟,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来,笼罩着他的脸:“行,你多盯着点,有事随时往我办公室打电话。”
巡逻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任少白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冰凉。
他刚想重新打开发报机,发报机突然传来 “嘀嘀” 的回应声,微弱却清晰。
他赶紧戴上耳机,指尖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电码,每一个符号都像救命的稻草 ——“收到,立即停止联络,销毁密码本,等待新指令,同志,保重”。
任少白看着纸上的电码,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他知道,自己刚才赌赢了,整个情报网保住了。
他从鞋底拿出密码本,撕下纸页,塞进旁边的铁炉里,火苗舔舐着纸页,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他把灰烬倒进马桶,按下冲水阀,看着黑色的灰烬顺着水流消失,就像把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永远埋在心底。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任少白刚走出发报室,就看见国防部门口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他挤进去一看,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布告,上面用毛笔写着 “共党分子乔鸣羽畏罪自杀,特此通告”,下面盖着军统的红色印章。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 乔鸣羽哪里是畏罪自杀,他是用生命守住了秘密,而自己,还要在这条隐蔽战线上继续走下去,带着老周和乔鸣羽的希望,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