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会提前把第二天要测的声场数据整理好,标上重点;

他做听力训练时,她就坐在旁边陪着,手里拿着计时器,每到休息时间就递上温水。

有次他练到崩溃,把助听器摔在地上,吼着“我再也不想练了”。

她默默捡起助听器,用布擦干净,然后抱着他说:

“没关系,我们今天不练了,我们去看向日葵好不好?”

露台的向日葵开得正好,金灿灿的花盘朝着太阳,她指着最大的那一朵说:

“你看,它以前被风吹断过茎,我以为它活不成了,结果它又长起来了,还开得这么好。”

他看着那朵向日葵,突然红了眼,伸手把她紧紧抱住。

2022年夏天,德国柏林爱乐乐团的邮件发到了设计院,邀请沈亦臻参与新音乐厅的声学设计

——那是他以前做梦都想得到的机会,柏林爱乐的音乐厅,是全世界声学设计师的圣殿。

邀请函里附了音乐厅的初步图纸,还特意提到

“我们听说您对复杂空间的声场设计有独到见解,期待与您合作”。

他拿着邀请函,坐在露台的秋千上,沉默了一下午。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格外孤单。

林知夏知道这件事时,正在给向日葵浇水,水珠从花瓣上滚落,她的声音很平静:

“你应该去的,沈亦臻,这是你的机会。老剧院的改造方案我们已经做完了,等你回来,我们就能一起看它开业了。”

他抬头看她,眼底满是挣扎,左手紧紧攥着邀请函,指节泛白:

“我现在的听力,怎么可能完成这么重要的设计?而且,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一个人要盯老剧院的施工,还要照顾自己……”

“我能行的,”

她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声级计磨出来的,

“你去完成你的梦想,我会在这里等你。我会把老剧院盯好,会把家里的向日葵照顾好,还会每天给你发照片,让你看它们长得多好。等你回来,我们就去普罗旺斯,好不好?”

他走的那天,林知夏去机场送他,他抱着她,声音哽咽:

“知夏,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陪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她笑着点头,帮他理了理大衣的领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蹲在地上哭出声——她其实看到了他行李箱里的助听器,也看到了他偷偷放进包里的听力训练计划表,可她没说,她怕自己一说,他就再也走不了了。

他在德国的日子很忙,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他们只能靠视频通话联系。

他会给她看新音乐厅的设计图,兴奋地讲自己的想法,说要把混响时间控制在1.8秒,让每一个音符都能完美传递;

她会给他讲家里的向日葵又开了几朵,说楼下的小猫每天都来蹭饭,还会讲老剧院的施工进度,说工人们都夸他的声场方案好。

可她渐渐发现,他每次通话时都会刻意把右耳对着镜头,有时她提到老剧院的高频声场测试数据,他会愣一下,然后说

“信号不好,没听清,你再讲一遍”。

2023年春节,他没有回来,说项目到了关键阶段,要留在德国调整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