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任何人从震骇中做出进一步反应,天幕猛地亮了起来!
一阵悠扬婉转、带着明显闺阁哀怨之气的丝竹乐声凭空响起,瞬间冲散了麒麟殿积威已久的肃杀。紧接着,色彩绚烂到近乎俗艳的画面充斥了整个光幕:雕梁画栋、曲径通幽的花园,亭台水榭极尽精巧繁复,与咸阳宫的恢宏古朴、大开大合形成了撕裂般的视觉对比。一群身着奇装异服、裙裾飘飘、头戴繁复耀眼珠翠的女子身影浮现,她们莲步轻移,环佩叮当,面容娇美精致,神态或娇嗔,或温婉,或凌厉,活色生香。
一个清晰婉转、略带哀愁的女声旁白,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语调幽幽道:“雍正元年,结束了激烈的夺嫡之争,四阿哥胤禛继位……”
“妖孽!此乃惑乱人心之妖物!”一位信奉邹衍五德终始说的老博士吓得面无人色,山羊胡子颤抖不休,指着天幕的手指如同风中的枯枝。
“胡言乱语!何方胤禛?年号雍正?岂有此理!陛下,此必是六国鼠辈装神弄鬼之邪术!”将军冯劫脾气火爆,按剑怒喝,声震屋瓦,若非那东西悬在空中无形无质,他早已一刀劈去。
然而,所有呵斥、刀剑的寒光、乃至闻讯匆匆赶来、口中念念有词的方士们抛出的符箓和念动的咒语,都对那虚幻光幕毫无影响。它稳定得令人绝望,继续播放,将那“雍正元年”的字样和一群奇装异服的人深深烙入每个秦人的眼中。
画面切换,一群华服女子正在一处更为华丽的室内,向一位身着明黄服饰、胸前挂着奇怪长珠串、面容严肃冷峻的男子行礼,莺声燕语,娇柔做作:“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嬴政低沉而充满威压的声音第一次响起,带着冰冷的疑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古怪与不悦。这称呼……似君非君,古里古怪。那男子的服饰,虽也是帝王之色,却拘谨板正,毫无冕服的庄严大气,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小家子气和阴郁。
李斯强压下心头惊涛骇浪,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声音竭力保持平稳:“陛下,此物诡异绝伦,凭空出现,所言之事荒诞不经,似谶非谶,恐是乱人心智之源,惑乱朝纲之始!不如即刻遣散百官,命卫士封锁宫殿,再图……”
话未说完,天幕上已变成了后宫嫔妃间的晨间请安。一位戴着凤冠、仪态端庄温婉的中年女子(皇后)正说着些什么,下首一位眉眼艳丽夺目、气势逼人、穿戴极尽奢华的女子(华妃)却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眼角眉梢尽是挑衅与不屑。
华妃:“皇后娘娘真是体贴,知道沈贵人伺候皇上辛苦,特免了今日请安。就是不知沈贵人这身子,是真不适呢,还是恃宠而骄呢?”
坐在她对面的另一位清丽女子(沈贵人)脸色一白,连忙起身,怯怯道:“华妃娘娘言重了,臣妾不敢……”
华妃丹凤眼一挑,声音拔高,带着刺骨的嘲讽:“不敢?本宫看你敢得很!昨日在御花园里冲撞了本宫的仪驾,今日就在皇后面前装起柔弱来了?真是好算计!”
唇枪舌剑,笑里藏刀,每一句都仿佛裹着蜜糖的毒针,拐着弯地扎人。
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大秦的君臣们,习惯了直来直往的军国大事、法令律条、耕战之术,崇尚的是“非黑即白”的法家精神,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这女子间拐弯抹角、暗藏机锋、阴阳怪气的对话,听得他们一头雾水,茫然无措,却又莫名地从脊梁骨缝隙里窜起一股冰冷的寒意。这比听懂匈奴异族的战报还难!这比推演律法条文更耗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