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小宇被母亲轻轻唤醒。桌上放着一袋馒头，两个煮鸡蛋，还有一小盒咸菜。母亲正拿着他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衬衫在熨烫，说是熨烫，其实只是用装了热水的搪瓷缸子来回熨平褶皱。
“快穿上，春游要穿得体面点。”母亲笑着说，但小宇看见她眼里的血丝。
那件衬衫明显短了一截，手腕露出一大截，但洗得干干净净。小宇默默穿上，感觉布料摩擦着皮肤，有一种陌生的挺括感。
到学校时，大巴车已经停在门口。同学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新衣服，叽叽喳喳地比较着彼此的装备。女生们穿着漂亮的连衣裙，男生们则是运动服和名牌鞋。李莉莉甚至戴着一顶精致的遮阳帽，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小宇，这里！”陈明招手让他过去，“我给你占了座。”
小宇低着头快步上车，尽量不让大家注意到他的旧衬衫和磨得发白的裤子。车厢里弥漫着各种零食的香味，薯片、巧克力、水果...同学们互相分享着带来的美味，包装袋哗啦作响。
“小宇，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旁边的同学好奇地问。
“就...普通的东西。”小宇含糊其辞，把背包往怀里紧了紧。
大巴车驶出城区，窗外的田野一片新绿。同学们兴奋地唱着歌，小宇勉强跟着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
青龙山终于到了。山门气派，游客如织。小宇跟着队伍下车，眼前是一片葱郁的山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同学们自由活动，中午十二点在这里集合野餐！”李老师宣布道。
大家欢呼着四散开来。小宇故意落在最后，看同学们成群结队地奔向各个景点。他一个人慢慢走着，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其实是在躲避可能发生的尴尬对话。
山路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小宇深吸一口气，暂时忘记了烦恼。他找了一块僻静的大石头坐下，从背包里拿出本子和铅笔，开始画眼前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集合的哨声响起。小宇收起画本，跟着大家来到一片草地上。同学们纷纷铺开野餐垫，拿出琳琅满目的食物：寿司、炸鸡、三明治、水果沙拉...各种精致的餐盒让人眼花缭乱。
小宇悄悄退到一棵大树后，从背包里拿出馒头和咸菜。馒头已经冷了，硬邦邦的，咸菜咸得发苦。他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同学们那边。
李莉莉正在分发她妈妈做的曲奇饼干，形状可爱，包装精美。陈明带的卤牛肉引来一阵欢呼。大家互相品尝着彼此的食物，笑声不断。
“咦，小宇呢？”突然，他听见李老师问。
小宇慌忙缩回树后，心跳加速。他不希望被看见，不希望被怜悯。一滴眼泪不知不觉滑落，咸涩的味道混在咸菜里，分不清是哪个更咸。
他想起母亲在灯下缝补衣服的身影，想起她数零钱时皱起的眉头，想起那碟全都拨到他碗里的炒鸡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赶紧用袖子擦掉，却越擦越多。
